我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去,顿时吓得面无血色。只见在我左边的一颗竹子上,一条通体青色的蛇,身子缠在竹枝上,吊挂着,细细的颈支着个大大的三角形的头正向我吐着信子。风一吹,蛇也跟着竹子一荡一荡的,似乎随时都可能向我荡过来。
这是一条刚成年的竹叶青,行动灵敏,离我又近,我躲是躲不开了。正当我吓得六神无主的时候,对面那颗竹子突然急速抖动起来,吊挂着的蛇也被狂抖的掉了下去。
我低头一看,林如玉正抱着那根竹子猛摇,蛇掉在离他不到两米的地方。我焦急地大喊:“快跑!蛇就在你旁边了!”
林如玉没跑,却拿了根竹条疯狂地扫动,不让蛇靠近。蛇似乎被摔晕了,在地上滚了个身,就蜿蜒着爬进了草丛。
爬在竹子上的小伙伴们一见蛇走了,纷纷溜下竹子,跑出了竹林。我刚才被吓得手脚僵硬了,大家都跑了,我还才刚刚溜下来。林如玉站在我竹子下面一直扫动着竹条,直到我也往竹林外跑了,他才一边跟着我,一边警惕地看着周围的草丛。
竹林后面就是山,沿着山脚是几块如梯田似的排列着的大大的晒谷场。被蛇吓坏了的小伙伴们冲出竹林,就直奔晒谷场而去。这个时候的晒谷场上太阳正烈,我跌跌撞撞地跑到晒谷场上一屁股坐了下去,又被烫的跳了起来。
其他小伙伴看晒谷场热得玩不了了,都纷纷回家去了,只有我还在吱哇乱叫着到处找可以坐的地方。跑在我后面的林如玉一把拉住我就往晒谷场的旁边跑去,那里有个简易的棚子,里面放着晒谷用的耙子,还有几担挑谷的箩筐。
他把两个箩筐排排摆好,又拿了根扁担架在两个箩筐上,拉着我一起坐在了扁担上。太阳就像火球似的悬在晒谷场的上空,场边这个简易的棚子就像个蒸笼,里面闷热地没有一点风,箩筐和扁担都热的烫人,但好歹还不至于烫屁股。我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刚才的惊吓让我心有余悸。
“吓死我了,差点被那条蛇咬到了。”我侧脸就着短短的袖子擦汗,刚擦完这边的汗,那边汗又冒出来了,索性用两个手当蒲扇使劲往脸上扇风。
旁边的竹林里,蝉热得不停地叫着“知了,知了”。
半天没反应,我侧头过去,只见坐在我身旁的林如玉两只手紧紧抓住坐着的扁担,目光呆滞,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流。我轻轻推了他一下,没反应,又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眼珠转了转看向我:“干什么?”
“你怎么了?被刚才吓傻了吧?”
“没有。”他脸色不自然,用手掀起衣服擦着汗。
“还是你聪明,知道摇下它去,要不然它就咬到我了。”
“我也没想那么多,”他的脸开始有点血色了,低头嗫嚅地说,“我怕它咬你,就想让它离你远点。”
“好在蛇没掉到你身上去,没想到你的胆子也很大嘛,吓死我了!谢谢你啦!”我由衷地谢道。尽管我经常吃他给的零食,但自从懂点事之后还是第一次跟他说感谢的话。
他有点不好意思,低着头,脸红红的。他的拘谨倒让我放开了胆,我认真地打量着他。他有着女生都羡慕的白皙皮肤,嫩嫩的,像是风一吹就会被刮破,长长密密的睫毛微微上卷,覆盖在一双明亮而又深邃的眼眸上,鼻梁高高的,唇形很美。他的长相随他妈妈,很是俊秀。
就如他的名字一样,作为他们家的长孙,他
在家享受的真算得上是宝玉一样的待遇。砍柴、放牛、拔猪草等等农村孩子要干的活,他通通不用干。就连我们奔跑玩耍的时候,他都被爷爷奶奶勒令不准跑到太阳底下去晒,更别说爬树这种危险的游戏了。他家人对他,用“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或许是发现我在打量他,他的耳朵跟都红了。他的耳垂很厚,老人们常说耳垂长得大的人是有福之人。
我扭头不再看他。因为我们的名字一样,又是同一年出生,所以总免不了被人放到一起去比较。
“这个名字果然好,两个林如YU都长得蛮标致哦!”
每每人家这么说的时候,奶奶就会叹着气摇头:“比不了哦!人家的林如玉多长了点,是个男孩子哇,人家耳垂长得多厚,一看就是有福气的人。我家的林如钰少长了点,没福气哦!”
对此,我一直很不服气:“女孩子怎么啦?干嘛女孩子就没福气?”
“女孩子长大嫁人了就是别人家的人啊!”
“我长大了不嫁人!”
“那怎么可能呢?你不嫁就是丢你爸妈的脸哦!”
我没办法反驳奶奶了,只能跺着脚恨恨地发誓:“我不会比男孩子差!”
奶奶也不反驳我了,只管自己摇头。
我不明白自己哪里比他少长了点,暗想肯定是我的耳垂长得没他的大。所以每每看到他的耳垂,我就来气。
我曾偷偷对着镜子观察自己,我的耳朵精致小巧,像个漂亮的贝壳一样。我觉得我的耳朵长得还是挺好看的,唯一的缺憾就是耳垂不够厚。我试过用力去捏它,咬着牙捏得两个耳垂都红肿红肿的,看着镜子里比原先大了一些的耳垂,我开心坏了。好几次不明所以的母亲以为我耳朵发炎了,要带我去看医生,我死活不肯,宁愿被她骂讳疾忌医。
可是无论我怎么咬牙捏,它顶多红肿一晚上,第二天又恢复原样了。没办法最后也只好放弃耳垂改造了。
耳垂是没办法跟他比了,那就比别的。弹珠子、做弹弓、抽陀螺、滚铁环等等这些男孩子玩的游戏我一样不落,玩的倍溜。跟男孩子比赛跑步、爬树,甚至是单腿在地上蹦着用膝盖来攻击别人的斗鸡游戏,我也很少是脚落地最先输的人。
林如玉很少来参加斗鸡这种危险的游戏,偶尔冒着被他家大人骂的风险来玩几次也是遇我必败。但这一点也不妨碍他的形象,我的奶奶依然见他一次就念叨一次他有福。这也是我反感他跟着去我家玩的主要原因,我宁愿被太阳晒爆头,也不愿意看到奶奶对他爱不释手的样子。
偏偏他父母还很乐意他来找我玩:“跟女孩子一起玩的游戏不会那么危险,也不会受欺负。”想想也是,我从不打他,也很少骂他,只是抢抢他的零食吃应该不算是欺负他。
“走,摘你家枣子吃去。”我站起来就走。
“好啊。”他乐滋滋的跟在我后面。
他家的枣子树就种在竹林旁边。老棚村的孩子想过来摘枣子就要走过一大片的田垄地坎,在他家里一眼就能看到想偷枣子的老棚村孩子,但牌坊村的孩子要想偷枣子的话,就只要经过我家竹林就到了。
他父母经常跟我说,想吃枣子就自己去摘,顺便帮忙看着别让牌坊村的孩子去偷吃。不管这句话是不是客套话,反正我是理直气壮就充当起了枣子林的护林员,牌坊村的孩子从此就没再偷到过一次枣子了。
路过竹林的时候,他折了根细长的竹子,准备用来打枣子。
“我会爬树,爬上去摘就好了啊。”我不屑地白了他一眼。
“万一又有蛇呢,那里的草很茂密了。”
我不再说话,踢着脚下的石子,快步走在了前面。扛着竹子走有点累,他就放在地上拖着走。
“走慢点,等等我啊。”他“吱吱啦啦”地拖着竹子追上我。
我绕到他的后面,不时的偷偷踩踩他的竹子,当他拖不动回头查看的时候又赶紧松脚。几次之后,他也终于发现了是我在捣蛋,笑着举起竹子要来敲我的头。
我哈哈大笑着抱头就跑。
路旁竹林里的蝉“知了,知了”地叫得更欢了,拖在地上的竹子也“吱啦吱啦”地跟树上的蝉鸣交相辉映。
无戒90天写作训练营第四期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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