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街市,你在哪里?
王浴海
天上的街市,你在哪里?难道你仅仅在文坛巨子的诗作里吗?难道你仅仅在这种诗作引发出来的童蒙想象里吗?我乘坐飞机,飞过几层天,从舷窗看出去,也只有一片云海。鱼鳞状,翻滚状,棉絮状,不见玉宇琼楼,不见小巷深院,有的只是空寂,有的只是空旷。那一角瓦蓝是什么?只是云层稀疏处的蓝天!那烟雾缭绕的地方是哪里?只是偶尔堆积起来的如山白云。不是说“你看那朵流星,那是牛郎织女提着灯笼在走”吗?灯笼在哪里?也许是白天,牛郎织女不必提着灯笼;也许已经到了21世纪,天上的街市早已电气化,不必提着灯笼。可是夜晚常见的流星呢?如果不是“提着灯笼在走”,那是不是驾着宝马奔驰在走呢?“那朵流星"不正是他们打开的车灯吗?天上的街市,只有牛郎织女吗?嫦娥呢?玉兔呢?吴刚呢?我们那些先后升天的先辈呢?他们是不是全都“提着灯笼在走”?也许,天际浩渺,我乘坐飞机,只能触及一隅,无缘一览天上的街市;也许,天上的街市高踞九重天之上,我乘坐的飞机难于攀上它的疆界。可是,无论如何,我的思念,都无法切断;我的渴望,都无法阻隔。飞檐斗角,肉眼见不到;缦回廊腰,视线难以企及。然而,“那朵流星",是看得到的呀!那朵流星隔三差五的出现,是并不陌生的呀!在地球已经变成地球村的今天,在声讯已经可以穿越时空的电子时代,为什么不可同天上的街市通邮通话呀?
如果能够通邮,如果能够通话,那我首先要与相隔几十载的双亲连线,我会迫不及待地告诉二老:
“咱不穷了!”
我会告诉二老,再也不用父亲进城买一个国光苹果,贴身揣回,全家八口人分吃了!再也不用除夕之夜,全家八口人只能每人分吃一个冻梨了!再也不用父亲一件汗衫穿八年、母亲无论冬夏都无衬衣了!再也不用一床棉被我、弟弟、父亲合盖五年了!再也不用住在那种冬天热气一出即如下雨、夏季大雨一来即漏个不停的歪歪斜斜的马架子了!如今咱住有高楼大厦、衣有绫罗绸缎、行有宝马路虎!如果出远门,既可以乘软卧,也可以坐飞机。生活,已经永远地摆脱了困挠咱家几十年的贫穷!惟一感到痛惜的是,二老不在了,你们没能品尝到今日的甘甜!
年头节近,面对满桌的山珍海味,儿子常常怅望远天,对着满天星斗倾诉衷肠。父亲母亲,你们在哪里?哪怕是你们能够品尝一口茅台、五粮液,哪怕是你们能够尝一口鲈鱼、鲽鱼,儿子也便心安了!
可叹的是,你们只有年节吃那种不见几个油星儿的酸菜饺子的记忆;你们只有养鸡养鸭挨批挨斗被没收的记忆;你们只有种葱种蒜遭铲遭罰款的记忆!如今,什么都好了,什么都正常了,可是,你们却不在了!
如今,儿子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动辄被“插队落户”,动辄被“清除阶级队伍",每月只领46元工资,还不知何时停发的受气包了!如今,跟当年那些同行们相比,儿子已经成为职称最高、工资最高、著述最多、影响最大的拔尖者了!同时,也是当年所在县城教师队伍中,惟一一位可以过黄河、穿闽江应邀主讲大课的教师了!儿子已经站起来了!惟一感到遗憾的是,没能向二老尽一点孝心,这是儿子无法排遣的痛!
天上的街市,你在哪里?父亲母亲,你们在哪里?“那朵流星",是不是你们“提着灯笼在走”?你们在天街相搀漫步之时,偶尔往下方看几眼好吗?下方,儿子正满含热泪仰望着你们呢!
2004年春节写于大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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