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读书,是很认真的。
现在的孩子读书是从拼音开始的,很小的年纪父母就对着逼真的图片,认识拼音汉字对应的实物。
我不记得自己小时候认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入学的情形倒是深切记得:邻居几个孩子过去叫我去上学,妈妈正在我家锅屋烙煎饼,她头上戴着围巾,升腾的热气,影响视线,她探出头来:要交多少钱哪?
“五毛。”
妈妈转过脸来,问我:“你去上?”
我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于是妈妈对那几个孩子说,明年去吧。
于是,妈妈口中的明年,我入了学,并且与那几个孩子做了同学,跳过了育红班。
五毛钱,现在拿出手能买到的东西很少,据我所知,小孩子的某种脆脆面能勉强买到。可是在那个年代,五毛钱是巨款,冰棍才两三分钱。
正因为如此,读书的时光特别珍惜,对于有文字的一切纸张都是特别认真。
我记得有篇文章叫做《记得那年读书时》里面记录了年少读书时光:读报墙,读鞭炮炸裂后的文字纸。
“很多的鞭炮是用废弃的书本卷成的,鞭炮在炸开的刹那,很多带着字的碎片,仿佛一个个精灵,舞蹈着,纷纷而来。我笑着跑着去迎接着那些碎片,在碎片里,看到一个个的“断句”,或者几个词语,那种此起彼伏的文字阅读,仿佛海边的波浪,一波波的涌动而来。”
这段文字读起来是那么美好,我们那个时候能够读到文字是一件很幸福的事,那些碎裂的“片言只语”都让我们无限遐想。那个时候有报墙的是党员之家,他们有订阅的报纸,读完就把它们糊到土墙上,以求美观。我们一篇篇读,虽然识字并不多,连蒙再猜,也读的津津有味。遇见有趣的故事,行末带有(见反面)是恨恨不能平的,因为反面被糊住了,根本读不到,很久都在为一个故事的结尾牵肠挂肚。
我也有更快乐的时光,父亲喜欢喝酒,他钟爱的下酒菜是是干虾皮。每每逢集,我所盼望的就是他能带回一包虾皮来。黑白版的报纸被裹成锥子形,小心翼翼地打开,转着读,读的什么内容,完全忘记了,那么认真的读字,却是深深记的。
那个时代,出版业远远没有现在这么发达,而今这个时代动不动花点钱买个书号就可以出版书籍。我们小时候乡村能读到的只有一些老书:《呼家将》《杨家将》《三国演义》《红楼梦》《水浒》,广播里连载单田芳说书说的也是这些,所以听着广播,连蒙带猜,也能懂一些。
要是能读到小人书就更好了,带着图画,图画下面配的文字,一般也就两三行,不认识的字看看图就猜到了。邻居发小翠姐家里有一抽屉的小人书,在我眼中那是一笔巨额财富。我想如果一抽屉的花花绿绿的人民币和一抽屉的小人书,我会选择后者,因为有趣。《神鞭》《洪湖赤卫队》《刘胡兰》……都是那个时候流行的,我们叫它连环画,非常形象。
没有书读,香烟盒也是宝,那个时候还没有印刷上“吸烟有害健康”,这几个字的出现得到2005年以后了。非常单调地写着香烟的牌子及其产地,“大前门”“大鸡”“红双喜”……可是,喜欢看上面的字,各种字体,隶书楷书宋体,那时候并不知道这些,可是就觉得好看,以致要研究半天。
所有文字都喜欢拿来读,但是有一样是不读的,那就是国民党从飞机上撒下来的传单,非常精美,可是老师说不能读,会学坏的,我们就坚决不读,好似捡到传单要交给老师,所以虽然有很多人捡到过传单,我们并不知道上面的内容。那个时代,台湾与大陆关系紧张,互相伤害。传单,必然涉及政治。
那是个文字极度贫乏的时代,那是个读书极为认真的时代,可惜我们没书可读。
而今天,我们有书可读,书架上的书排成队摞成小山,可是我们却很少能够静下心来去读。
那年读书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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