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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前面
《雪山飞狐》中，金庸写了苗人凤与胡一刀之间的“君子之战”。
这场决战通过众人的回忆呈现，其中较出彩的，是宝树和尚的讲述。
宝树是个“小人”，他讲述中的田归农和范帮主众人也是“小人”。
他们是这场大战的见证者。
一群“小人”眼中的“君子之战”，是什么模样呢？
下面，就让我们通过“小人”宝树眼中的九段情节，来评赏一下这场决战。
第一段情节：喝酒
君子所为——苗人凤率众登门赴约。胡一刀请苗人凤吃喝。“金面佛道:‘好！’坐在他的对面，端起碗就要喝酒。”
小人所见——“田相公忙伸手拦住，说道:’苗大侠，须防酒肉之中有甚古怪。”
作者评语——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用苗人凤的话说:“素闻胡一刀是铁铮铮的汉子，行事光明磊落，岂能暗算害我？”此处以小人的“须防”，正好反衬了君子的“光明磊落”。
第二段情节：托付
君子所为——生死决战前，胡一刀将幼子托苗人凤代养。胡一刀道：“你若杀了我，这孩子日后必定找你报仇。你好好照顾他吧。”……苗人凤道：“你放心，你若不幸失手，这孩子我当自己儿子一般看待。”
小人所见——宝树心想：“常言道：斩草除根。金面佛若将胡一刀杀了，哪肯放过他妻儿？他居然还怕金面佛忘记，特地提上一提。”……“范帮主与田相公皱着眉头站在一旁，模样显是好不耐烦。”
作者评语——在小人眼中，不仅仇敌性命如草芥，仇敌家人，不论妇孺，也只恨不能斩草除根，哪懂得“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君子仁慈之道？
第三段情节：断弓
君子所为——田归农为帮苗人凤，用弹弓射击胡一刀。“金面佛脸一沉，长剑舞动，将弹子都拨了开去，纵到田相公身旁，夹手抢过弹弓，啪的一声，折成了两截，远远抛在门外，低沉着嗓子道：‘出去！’”
小人所见——宝树“好生奇怪：‘人家怕你打输，才好意相助，你却如此不识好歹。’”
作者评语——苗人凤当世大侠，君子之风，比武只凭自身实力，决不要人相助，可惜小人们完全不懂此意。
第四段情节：留情
君子所为——比武中胡一刀踩到弹子，滑跪下去，苗人凤并不乘机下手，反而退开，并且叫道：“你踏着弹子，小心了！”
小人所见——“这原是金面佛进招的良机，他只要一剑劈下，敌手万难闪避，……”
作者评语——小人的特点是不择手段、唯利是图，只要对己有利，就绝不放过，哪讲什么比武的公平、道义？
第五段情节：猜测
君子所为——胡、田两人休战之夜，胡一刀却没睡，来回数百里赶去山东杀了苗人凤的仇家。“金面佛道：‘好！你替苗家报仇，使的是苗家剑法，足见盛情。’”
小人所见——宝树猜测胡一刀乘夜出门“必是要到南边大屋去窥探敌人动静，说不定要暗施偷袭，只要将金面佛伤了，余人没一个是他对手。”
作者评语——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永远无法猜中君子的真实想法。
第六段情节：扰睡
君子所为——另一休战之夜，苗人凤手下一帮人到胡一刀屋顶吵嚷，好让胡睡不好觉，次日比武输掉。胡夫人只是出手收缴了众人兵器，将其逐去，给苗人凤留了面子。苗人凤次日发觉，对众人骂道：“不要脸！算什么男子汉？都给我滚开！”
小人所见——宝树——“我想，夫人昨晚若要杀了这些人，当真易如反掌……”
作者评语——小人心思，古今相同，君不见当今足球世界杯上，在葡萄牙球星C罗夜间下榻处，敲锣打鼓的对方球迷乎？
第七段情节：同眠
君子所为——苗人凤与胡一刀虽是仇敌，但一见如故，主动提出夜间同眠，方便切磋武艺。
小人所见——“范帮主不由得大惊失色，说道：‘苗大侠，小心他的奸计……’”
作者评语——君子英风豪迈、脱略行迹之举，超乎猥琐、奸诈小人想象，后者怎能不惊？
第八段情节：诱敌
君子所为——胡夫人在苗人凤身后瞧出他武功破绽，指点丈夫，盼他以此打败苗人凤，胡在紧要关头却难以下手。
小人所见——宝树因偷听被苗人凤打了一拳，“本来我一直盼望苗人凤得胜，但脸上肿起处阵阵发疼，这时却只想胡一刀给我报仇，在苗人凤身上砍他妈的一两刀。”
作者评语——小人永远以自己的切身利益为优先考虑，旁观君子之战时，哪有什么客观、公正的原则立场？
第九段情节：赴死
君子所为——胡一刀因心软，未在占尽上风时向苗人凤下手，反被苗人凤利用他心软的弱点反败为胜。胡一刀也不辩解，败后横刀自刎。
小人所见——宝树——“我惊得呆了，……”
作者评语——君子所为，处处出乎小人意料，后者怎能不被惊呆？
作者说明——宝树的叙述，根据苗若兰和平阿四等人的旁证，大半属实，但是，胡一刀自刎而死的情节，则纯系宝树编造，目的在于掩盖自己参与毒害胡一刀的事实真相，所谓“惊得呆了”，只是宝树的无中生有。宝树的撒谎颇能自圆其说，若非旁人揭穿，恐怕就给他蒙混过关了，也算有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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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后面
哲学家周国平曾转述德国哲学家叔本华的一个观点：
“……人人都在生活，好像生活在同一个世界上，但是实际上每个人眼中的世界是不一样的。每个人都只能按照他的内心世界的限度来看世界。你心中完全没有的东西，在外部世界里无论多么丰富，你都一定熟视无睹。你是一个心灵丰富的人，那你看到的世界也会是一个丰富的世界。你是一个内心贫乏的人，那你看到的世界也一定是贫乏的。有的人心中只有功利，那么他是看不到功利之外的东西的。”
宝树、田归农、范帮主及其手下一群小人，他们内心世界的贫乏、阴暗，限制了他们的眼界，使他们看不到精打细算的功利世界之外，还有坦荡君子光风霁月的世界存在，因此，他们对苗、胡的种种举动感到无法理解，而苗、胡也对他们十分厌烦。
苗人凤对胡一刀谈到田归农那帮小人时曾说道：
“哼，这些家伙哪里配得上做我朋友？”
金庸艺术构思之妙，恰是要以猥琐小人处处不能理解的眼光，来反衬伟岸君子一言一行所散发的人格魅力，从而借助强烈的反差，在读者心中留下难以磨灭的深刻印象。
水波杨山，一个用艺术之美留住天地之魂的格律诗人。
谨遵旧体写新声，尽付诗情画境中。
水向波心逐夏鸟，杨依山畔舞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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