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女人你也敢碰

摄影/ 恒父

周围暖洋洋的，眼皮微微颤动，睁开双眼的一刹那我被阳光刺痛。

此刻，我正躺在不知何处的草地上，仰望如此湛蓝的天空，呼吸着久违的花香。

侧过脸看到身边的她，在睡梦中猫咪般弓着瘦弱的身躯。我把手搭到她腰上，温凉的皮肤亦是久违的触感。

她睡眼惺忪回头望了我一眼，无声息地坐起来，靠着背后的树干。

我看见树根下一只蚂蚁，正顺着她裙角的轮廓慢慢爬行，走走停停，似乎在考虑要不要进去。就在它即将侵犯到她皮肤那刻，我伸手把它按住，稍顷放开，它躺在那里，永久地保持着进攻的姿态。

冰凉的手指触到了她的肌肤，她猛得抖了下身子。我眯起眼来打量她，阳光为她全身打上一圈光晕，丝丝缕缕的光线从她的发隙间穿过。我的目光在她修长的脖颈间掠过，迂回之后停留在她淡淡花纹素裹下起伏的胸前，金色的光芒在那两座小而挺拔的山涧里若隐若现。

想起那年夏天去大峡谷，和大部队走散后正好路过瀑布，我们一起跳到水中裸泳。她湿漉漉的长发在夕阳下甩出一道彩霞，水滴如千军万马顺着她优美的曲线奔腾而下。还有那银铃般的笑声，和着水花溅落，在心中碎成永不消逝的晶莹。

而现在，周遭一片暖洋洋的世界里，我却感到一丝寒意。

是我背叛了她吗？当我发现自己需要的不再是敏感而脆弱的美丽，我需要坚实，哪怕粗糙一点也没关系，像参天大树的树墩。对！就是那种感觉。躺在上面，抚摸着不平滑的截面，摸着历史留下的年轮，心里才会踏实。

我再也受不了纤弱、易碎，没有把握的未来。而她是水晶，充满忧郁的紫色水晶杯，我不敢再靠近的脆弱。

是的，我开始需要一个男人。

梦里我们牵着手，无声无息，在似乎永无止境的草地上漫步。渐渐远处出现一幢水塔，她拉着我走进幽暗潮湿的楼梯，像是迷失在巨型海螺壳内，一圈又一圈旋转，生生不息的轮回。

她沉默地走在我前头，我无意识地盯着她黑色裙摆下忽隐忽现、异常幼白的脚踝，看得着迷。无疑，她是美丽的。没有我，她也会继续美丽，等待再次被人发现，或许是个男人，或许是个女人。那个人将取代我去赞美她，爱惜她，拥有她。想到这里，一阵酸楚涌上心头。

阳光毫无防备从头顶倾泻下来，让人目眩，我们已经站到了顶层的露台上。

我惊讶地发现下面已不再是刚才走过的一望无际的草地，而是一片黑压压的房顶，灰色的、蓝色的、暗红的、土黄的……太多颜色挤兑在一起，在视觉里变成一块破烂不堪的抹布。这真是一座腐坏之城。

天空已然不再湛蓝，灰蒙蒙的看上去就快下雨，乌云压得很低，我觉得胸口发闷，心情突然变得很糟。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是不是刚才我们顺着楼梯爬往了另一个世界？

站在身旁的她，脸上带着我从未见识的微笑，那诡异的笑容仿佛一朵冻结的蔷薇，叫人不寒而栗。我发现她并非完全如水晶般脆弱，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掩藏在脆弱之下。

她缓缓转过脸来，我担心她的面容会不会像恐怖片里那样突然变得狰狞。但是一切都很好，她美丽依旧，骄傲且飞扬，只是脸上的表情已完全不是我熟悉的模样。

她终于开口，“看看吧！男人的世界。”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视野里出现了那个令我下决心离开她的男人，那个我最近爱上的男人。他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抽着烟，专心地踢着一块石子，像个逃学的少年。

我向他挥了挥手，但是他没有看到，于是我开始呼喊他的名字，风把我的声音吹得很远，这一次他好像听见了，停下来望了望四周，可也没发现什么。

他继续走，一直走进了一间酒吧。我认出那是我们第一相遇的地方，那次我和她在一起。酒吧里永远人声沸腾，夜色撩人充满欲望，男人女人们在盛装之下流盼生辉，饥渴地期待着。

我看到他要了一杯烈酒，目光四下寻找。他在找什么？他抬腕看了下表，双眉一蹩，眉毛一挑，样子相当性感，当时我就是被他这副表情征服的。

我要这个男人！我听见自己心里的低呼。那晚我极力掩饰自己的欲望，一切貌似顺利，一向敏感的她居然没从我干涩的嗓音中发现蛛丝马迹。我暗自庆幸。

月色透过薄薄的窗帘，洒在她皎洁的身躯上。我从背后望着她，突然没了拥抱的欲望，那一刻我发现我要的是被拥抱，被一双有力坚实、肌肉发达的男人的臂膀拥入怀中，然后接受他狂野的抚摸和侵犯。

我开始失眠。

从那以后，我搬到了客厅沙发上睡。有一次半夜醒来，发现她站在我面前，一丝不挂，满脸泪痕。但是我再帮不了她，我变回了一个正常女人，需要一个男人。

我回神，那个男人等待的人出现了。他笑着迎上去拥住了对方，是个女人。

我心头一惊！那女人缓缓搂住他的脖子，然后从他的肩头露出脸来，带着挑衅的轻蔑笑容，昏暗的灯光下我还是准确无误地认出了，居然是她！一时我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可是她分明就站离我半米的距离，我转过去，身旁的她脸上带着一样的表情。

“好戏在后头。”她用纤细的手指把我的脸拨回去。

他们一起走出了酒吧，上了一辆计程车。在车里他们无视司机的存在，尽情地接吻抚摸。

然后车停在那幢我熟悉的楼前，他们上了楼。刚开门，男人就迫不及待掀起她的裙子，动作娴熟，我看见那淡淡花纹素裹下剧烈颤抖的乳房。她紧贴着墙壁，额前的几缕头发已完全被汗水濡湿，零乱地贴在脸颊上，我想起那次裸泳后她的模样。

他跪在地上抱着她白皙的腿，长久地吻着。她呻吟着。然后她躺平，他开始进入，强有力地撞击着她，我真担心她会如水晶杯破碎了。她紧锁着眉，脸上露出一种痛苦的甜蜜。我的耳朵忽然失聪，什么声响都听不见了，仿佛世界进入了一片真空，只留下眼前晃动的画面。

直到一切平静下来，他点燃一支烟，唇边带着意犹未尽的笑说：“你可真浪！”

“是吗？”她无限妩媚地笑着贴近他，“那她呢？”

“呵呵。”他有点尴尬地笑笑，“也挺浪的，叫得特别大声。”

他没注意到她的笑倏然消失，“嘿，我有个好主意，不如下次叫她一起，我们三个……”突然，他顿住了，一把匕首插在了他的胸口，鲜血如烟花喷射不止。我惊恐地叫起来。

紧接着她用枕头压住了他，他刚才太卖力了，太想讨好这个美人了，以至于在紧要关头没了力气，徒劳地挣扎数次后，一切安静了……她移开了枕头，他的姿势令我想起那只蚂蚁。

她凑近他的耳朵，轻声地说：“我的女人你也敢碰！”

“亲爱的，现在你还想离开我吗？”她向我走来，脚下的水塔开始颤动，世界摇摇欲坠。

“啊！”我惊恐地大叫一声，醒来。

“怎么了？”丈夫开了灯。

我看到熟悉的卧室，墙上的钟指向凌晨三点整。

“没什么，做了个噩梦。”我拉拉身上被汗濡湿的睡衣。

“不怕，有我呢！睡吧。”丈夫关了灯，黑暗中我被一双坚实的臂膀搂到怀中。

再醒来，已是阳光满室。丈夫上班去了，我无精打采起床。走进厨房时，我的目光突然停留在他搭在椅背的睡衣上，前襟一片鲜红。

我冲过去，抓起睡衣，手开始颤抖。一闻，是番茄酱……我吁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