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概又睡了一觉,醒时车厢里十分安静,环顾四周,才发现那人不见了。
时间显示凌晨一点半,下一站:武汉。
我去洗手间上了个厕所,回来发现那人依旧不在。
我觉得奇怪,我找他做什么?
车窗上倒映出我的身影,齐肩发,其他看不清。
列车驶入隧道,白色的照明灯排列整齐,距离规律,向前蜿蜒着长长的弧线,一直到我的视线之外。
玻璃闷声发响,一阵强烈的抖动传来,我抬起头,想看看外面到底发生什么了。
但,眼前除了黑暗,还是黑暗,就连白色的小灯也熄灭了。
这……是怎么回事?
震动越来越强烈,紧接着列车停了下来。
睡着的人被惊醒,不安瞬间蔓延,人声稀碎嘈杂。
是地震?
还是撞到了什么?
霎时间,车厢里灯光俱灭,黑暗将人紧紧包裹,周遭寂静无声,仿佛谁发出声音,危险就会套住谁,每个人都在害怕,就连呼吸也渐渐调慢,恐惧将心脏刺穿。
隧道很长,如果是地震,那这一车人都必死无疑,在这样的黑夜是绝对没有机会逃出去的。
我站起身来,想尽可能的离车门近一点,摸索中,我突然感觉到谁抱住了我。
是拥抱!
大约五六秒,灯光恍然间亮起,拥抱立即消失不见。
我有些迷惑,隐约闻到空气中一丝似有似无的香氛,这香氛在我产生某个想法的间隙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再一次的人声鼎沸打断了我的思绪,我貌似听到女人的尖叫。
前面过道里聚拢了一小堆人,我跟其他人一样,想过去一探究竟。
前面带小孩的老人板着一张脸将我推开,她逃也似的拉着小孩走开,看我的眼神仿佛我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滔天大罪,嘴里不知道在嘀咕什么,总之不是什么好话。
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走了过去。
穿过缝隙,我才知道为什么那老人的脸色那么难看了。
地上躺着一个人,散乱的头发遮挡了脸,只露出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那眼珠黑亮,眼白充血,皮肤死灰,脑袋扭在一个常人达不到的位置,乍一看确实吓人,目测大概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上半身躺在过道,下半身躺在洗手间,腰身纤细,姿势却有些诡异,大概是肢体僵硬,所以倒下来才是这幅样子,衣着普通,年纪应该不大,没有血迹,死因不明。
这场面,难免晦气,一般人是不敢看的,但不知道这时候为什么围了一堆人。
我是觉得,有些可惜。
方才有一个女生来上厕所,标签显示无人,但门一直打不开,她敲了很久也没人答应,于是叫来她男朋友帮忙,结果就是眼下这般场面,女生此时正躺在她男朋友的怀里呜呜的哭,想来是被吓到了。
我这才想,我不是才从洗手间出来的吗?
我大喊:“快救人!快救人啊!”
说不定这人还有救,但……似乎没有人听我讲话,不管我怎么喊,最终还是会被其他议论声盖过去,他们冷着脸表情唏嘘,讨论死者的死因,猜测她的父母,猜测她有没有结婚,或者有没有孩子,以及她的为人。
褒贬不一,离奇最多。
我想一想,觉得他们说的都挺有道理,每个人都有一副人生,换个名字,谁都可以对号入座。
再看一眼地上的尸体,我也开始猜测起来。
既然都已经是尸体了,那自然是没有挽救的机会了,我方才大概是情急所致。
她的眼睛那么红,难道是有什么怨气?她又为什么会死在高铁的洗手间里?她是回家还是去外地?可惜她死在了外面,以后恐怕要永远漂泊了。
她又是怎么死的呢?自杀吗?应该不会是他杀吧!或者是什么意外?
过了一会儿,列车员来了,众人渐渐散开,最后只剩下我一个。
我静静的坐在我的位置上,不知道在想什么,总之没有谁来叫我,我便没有离开。
“你觉得他们会救她?”
我抬头,是那个人回来了,但我没注意听他说话,眼睛一直盯着那具尸体,盯到有些酸痛。
他们把她抬起来放在担架上,拨开她脸上的头发,稍稍整理盖上布,我看见了那具尸体的脸,虽然面色死灰,但不难看出很年轻,我觉得她似乎在看我,用她那双红黑的眼睛。
被一个死人盯着自然不是什么好事,但我一点儿也不害怕,反而我也盯着她,心底仿佛还在猜测那些不为人知的故事。
我突然间觉得悲伤,是心脏开裂的那种。
我再也忍不住了,歇斯底里的哭起来,我又想到了我的外婆。
“天快亮了。”
如果他不说话,我还以为他早就走开了。
“你待在这里不怕吗?”我问他。
“你不是也在吗?”他反问。
“……”
如果放在平日,我一定是要去人多的地方的,但我刚刚失去了外婆,失去外婆反而使我变的勇敢起来。
我知道世界上是没有鬼的,我还在想,要是有就好了,或许我还能再见一见外婆。
“下一站就是你的目的地。”他看着我,脸上不知道是什么表情,有些复杂,是我分析不出来的。
我擦了擦脸,想着自己方才哭的那么狼狈,难免不会难为情,好在中途他没有打断我,这倒是有些感激。
“你的行李呢?”
“我没什么行李。”
“哦,那挺好的,出门就该简便一点。”
“你说天快亮了?”我后知后觉的发出疑问。
“嗯。”他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
我突然间笑了,大概是他方才那一本正经的模样戳中了我的笑点。
“不如我们留个电话吧。”他表情诚恳,嘴角弯成十分好看的弧度。
“好啊。”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答应,但心中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反而平平淡淡,好像突然间心境开阔,卸下不少沉重。
“贵姓?”
“免贵姓傅。”
“傅先生你好,我叫虞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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