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辈子，她都只能是个孩子

喜宴上，她躺地不起，四脚朝天拼命的扑腾着，表姐试着将她抱起，但情绪失控的她早已听不进任何言语，她声嘶力竭的喊叫着，哭闹着，场面一度失控。大喜的日子被她这么一闹，在场的人开始摸不着头脑，幸好，她“犯病”的时间是在婚宴尾声，那时，参加婚礼的人已经走了一大半了。

她今年12岁，在这十几年的光景里，她过的并不好，因为是弱智，所以并不受待见，早产的她在保温箱里待了很久，如果没有姥姥的悉心照料，我想，她早就被这个世界“抛弃”了。

她是堂姐的孩子，也是我的外甥女，一般情况下，她应该叫我一声小姨。但从她见我的第一面起，她就管我叫姐姐，不管怎么纠正，她就是不肯改口，家里人拗不过她，也就随她的心意了。她喜欢粘着我，每次，只要我耐心温柔的跟她讲句话，她就会对我竖起大拇指，用吐字不清的舌头对我表达谢意，她说，姐姐，好人，我喜欢。每次听到这句话，我都忍不住想哭的冲动，要知道，她还只是个孩子，她要经历多少艰难，才会为这一句话的温柔感动。

她本可以是智力无忧的正常人，但堂姐怀孕时发生了意外，手术后，堂姐每天吃药输液，如果不这样的话，堂姐也会危在旦夕。保大保小，至始至终都是个难以抉择的问题，堂姐爱孩子，但如果她不保护好自己，孩子也是无法活下去的。由于受到药物影响，早产的她只有两斤重，医生护士全力抢救，才把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她活下来了，我们万分庆幸，但她智力不完全，我们又忧心忡忡。人的一生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弱智的她将来要如何面对未知的人生。

堂姐生了二胎后，弱智的她更加沉默了，有时，她想去抱妹妹，但家长怕她不小心伤害到小孩，也就拒绝她靠近妹妹，大多数时刻，她都是躲在房间里不出来的，她早已习惯了不言不语，不被重视的生活，没人跟她聊天，没人听她倾诉，也没人想知道她世界里的黑白。

她很少发狂，很少叛逆，只有在遇到非常喜欢的人时，才会依依不舍，她想要的温暖很简单，一个正视她的眼神，一句关心她的话语，一抹带着爱的轻抚，她的世界从不复杂，只是，很多时候，别人将她划在了界限之外，他们嘲弄她，鄙夷她，甚至连个靠近自己的机会都不给她。

她躺在地上发疯，手脚并用的攻击靠近她的人，堂姐躲在柱子后面流泪，姑姑站在餐桌前发呆，旁观者围成一团讨论，爸爸让围观的人散去，妈妈安慰泣不成声的堂姐，我蹲在她与她相邻的地上，泪流满面。

这样的场景堂姐经历了十几年，她早已心有余而力不足，她心疼孩子，却不得不面对现实的无力。偶尔，她也会烦躁，也会焦虑，也会不理智的对孩子大吼大叫。偶尔，我们都想成为天使，却在无形中变成魔鬼的样子。

我在她身边蹲下，握紧她的手，试图抱她起来，她断断续续的对我说，姐姐，家，不要回，屋子，不想，一个人。当泪打湿眼眶，还有什么话语能够表明心伤。我扶她起来，默默抱着她哽咽到无法呼吸。

你知道吗，她还是个孩子，可能这辈子，她都只能是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