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是我自出生以来最难过的日子。没有之一。虽然由于蠢笨,出生以来我的日子并不好过。
云岫山上唯一肯和我玩耍的月晕要成亲了。
她的发丝像柳丝一般轻柔,眼睛如晴空般明净,你若与她对视,会像掉入了黑水潭,一直一直的落不到水底去。
当然,我这么说,只是为了说她的眼睛有巨大的魔力,而并非说她像黑水潭那般可怕。
当然,也并非说她对我施了魔法,虽然我们向云鹤魔师学艺时她一直比我有悟性。
“行了,阿柱。你说的意思我懂了。”
开口阻止我的是山下余家村里的一条土狗。第一次遇上他时,他刚经历过一场战败,夹着尾巴没了命的往云岫山里跑。
余家村虽号称在云岫山下,也至少离了百里之遥。他一路夹着尾巴拖着一条伤腿跑到此处,可见当时战况之惨烈。
当我施展人魔界最最基础的魔法,让他伤病痊愈时,他那双长着长睫毛,满是恓惶的小眼睛瞬间睁大了,给他那张撕了条伤疤的狗脸增色不少。
我看出这是崇拜。虽然我从未被人这么看过,当然当日也没有,因为这么看我的是一条狗。我还是很兴奋,忙掏出一粒积攒多年不舍得服用的魔力药丸喂他吃下。
“谢谢,你简直不是人。”
他开口了,虽然说的人话不太熟练,我还是捕捉到了他的善意。我给他取了个特别的名字阿狗。他欣然应允。
于是我说:“阿狗,你说对了,你别看我长的人模人样,其实我真的不是人。”他点头:“我也不是。”
当时的月晕已经长大,围着她转的从山主洞排到云台东,还要绕上一圈。她那个山主母亲也想着法阻止她再和我待在一起。于是,云岫山上再没玩伴,我很孤单。
所以即便我对阿狗出现的姿态不那么欣赏,对他说话的悟性也没那么认同,对他擅自插话的行为有些不满,我还是不管不顾的用自己的节奏给他讲下去。
“我们虽长着人形,和人一般说话,却并非真正的人类。数万年前,我们祖先被世人不容,不得已想法子自救。经过数万年的基因改良,终于变成了如今的模样。然而,我们虽长成人形,却生着魔心。人面魔心说的就是我们,我们就是传说中的人魔。”
我一番慷慨激昂,转过头发现刚刚还站在身后的阿狗已然在一棵树后瑟瑟发抖,突然发出一阵被人割了尾巴的凄侧悲鸣,夹着尾巴往余家村方向逃去。他的尾巴分明夹在臀部,许是伤腿复原的好,跑的比来时还快些。
我猜想这就是先祖们为何谆谆教诲,让我们只需偷偷向人类学习,好有朝一日伪装成他们的模样,却从不准在他们面前吐露实情,暴露身份。
我终是愚笨的,不明白学习要举一反三。总觉得老师教导时只说了要瞒着人,没说要瞒着狗。还是自以为,狗尤其是阿狗,是能承受这些的。
我有些沮丧。在偏僻处苦练魔法。魔法并不好练,特别是我这种没悟性的。然而不管寒暑,我从未隔过一天。
那日,我最为用力。
一是那段时间总梦想着有朝一日有了精进,山主或许看在我上进的份上准许月晕和我玩。那时候我还没生出要娶了月晕的想法,因为老师没教过关于“娶”的定义。
二是刚刚为了让阿狗说话,竟然喂了他一粒药丸。这是要苦修一年方能练就一两颗的魔药啊。如果想快速得到药丸,除非药师奖赏。药师是山主的丈夫。他就是为了那个“宠妻狂魔”的名头也不可能奖赏我。
所以,赶紧抓紧时间练习吧,仙草们感受到我的诚意,总会在一年后再结成一两颗药丸的。
练习的时最忌讳心有旁骛,然而那日我一会儿觉得月晕正冲我挥手,一会儿又见到阿狗夹着尾巴狂跑。我的心里既甜蜜又苦涩,最后竟然骂出声来:这么珍贵的药丸,怎么就给了他这个狗东西。
由于心浮气躁,我决定放弃练功,去云台转转。云台是云岫山唯一的平地,也是大家愿意聚在一起的地方,我虽插不上话,听听他们说也不错。若是幸运,还能远远见上月晕一面。我的脚刚离地面,脑中就条件反射似的想起了老师的教诲。
那是在云台东侧的树林中,云鹤魔师正在讲座上生气。他生气并不是为着我,然而作为当日唯一参加讲座的我委实的如履薄冰。一颗头颅几乎低到了树根下的泥土里,生怕被他发现一点不规矩。
其实云鹤魔师从未责备过我,我甚至怀疑他是否记得课堂上还有我这个学生。当然,我不是质疑他老人家的记忆力。
然而他还是走下讲座到了我的跟前,给我说了入学以来第一句也是唯一一句话:“阿柱,你资质差,性愚钝,若要学他们这般跳脱想逃课便逃课,就着实无可救药了。”
这句算不上褒奖的话顿时让我热泪盈眶,原来魔师还是记得我的。这句话每每出现在我消极困顿时,带来我莫大能量。包括这一次的想放弃练功。我马上闭目养神,屏息入定,继续练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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