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这个文章标题,是化用周作人先生的一句话而来的。周作人先生的原话是“因跌倒而打石头吧?”此言,非常富有意味。
这是周作人先生的散文《古书可读否的问题》中的一句话。这篇散文写作于民国十四年即1925年4月,该是章士钊把持的民国教育部倡导“读经”的背景下的作品——新文化运动中主张白话文、反对文言文,特别是反对复古斗争背景下的作品。
这篇文章字数不多,也就六百多字,但却写得非常精妙,耐人琢磨,富于旨趣,也给人一种别样思维的洞见。可以说,是一篇开脑洞的佳作。
“我以为古书绝对的可读,只要读的人是‘通’的。”
“我以为古书绝对的不可读,倘若是强迫的令读。”
这便是开篇的“古书可读否”的两个相反观点,因而激起人的好奇心,让思维开启“搏击模式”——为什么“绝对的可读”而又“绝对的不可读”?什么是“通”?“强迫的令读”所指何在?
“读思想的书如听讼,要读者去判分事理的曲直;读文艺的书如喝酒,要读者去辨别味道的清浊;这责任都在我不在它。人如没有这样判分事理辨别味道的力量,以致曲直颠倒清浊混淆,那么这毛病在他自己,便是他的智识趣味都有欠缺,还没有‘通’,不是书的不好:这样未通的人便是叫他去专看新书,••••••也要弄出毛病来的。”
朴质中有华彩,娓娓中有辞格的精妙,浅近但却深入,于此中,“通”的蕴含被揭示了——能够判分事理的曲直、辨别味道的清浊即是“通”。所以,作为读书人或者读书的人,“我们第一要紧是把自己弄‘通’,随后什么书都可以读,不但不会上它的当,还可以随处得到益处:古人云,‘开卷有益’,良不我欺。”
怎样“把自己弄‘通’”呢?周作人先生在本篇未作展开阐述,但我却以为,方式方法已在本篇了,即是“读思想的书”,从中学会、锤炼“判分事理曲直”的能力;“读文艺的书”,从中练就“辨别味道清浊”的能力,长期累积下来,就有了“判分辨别”的力量。这恰如游泳一样,非下水不可!
我特别欣赏“读思想的书如听讼,读文艺的书如喝酒”的辞格,真是让人别有洞天地开脑洞,形象地教练思维!其中,“思想的书”我们都读了多少本呢?“文艺的书”又读了多少本?没有量的积累,何以有质的飞跃——判分事理的能力,辨别味道的力量?读书如喝酒,不是强调了一种日常,不是倡导了一种陶醉在其中?
古书者,旧书也。故周作人先生指出:“诚然,旧书或者会引起旧念,有如淫书之引起淫念,但是把这个责任推给无知的书本,未免如蔼里斯所说‘把自己客观化’了,因跌倒而打石头吧?”这就是非常历史且客观的辩证法意味的哲学了!通俗地说就是,人被石头绊倒了,是人缺乏眼光,还是石头没长眼呢?
接着,周作人先生提出一个批判:“禁书,无论禁的是哪一种的什么书,总是最愚劣的办法,是小孩子,疯人,野蛮人所想的办法。”如此,显然是针对反动的段祺瑞执政府的查禁进步书刋的,是为不露锋芒的尖锐文化批判。
之后,周作人先生又质疑:“把人教‘通’的教育,此刻在中国有么?大约大家都不敢说有。”随后又加上对于《群强报》上关于某地“新学制”中“改读四书五经”的简评文字,嘲讽了章士钊的读经复古教育政策,堪称绝妙批判的文笔。
鲁迅先生的文字,我相对读得多些,其二弟周作人的文本是为初步涉猎,但仅此一篇,已让我深刻感受到了其作为第一流文学大家的湛思创力,并提醒自己,一定要步步深入地读思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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