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被别人在背后叫作威廉妈的女人,年龄也就50岁上下。她的脸上纹着细细的眉毛和眼线,加上淡淡的一抹口红,看上去还挺顺眼的。
乍暖还寒的早春天气,威廉妈仍旧一袭裙装亮相。她喜欢穿裙子,即使在飘雪的冬季,她都不会选择裤装。她天生一副好身材,可有谁知道她的苦衷呢?
很多人以为威廉妈为了保持体型才没有生儿育女。其实不然。只有她心里知道,正是这个致命的弱点,才让她的第一次婚姻草草收场,她甚至还有些憋屈。虽然她现在与第二任丈夫离开了那座曾经让她伤心的城市,但搬到小城居住后,这个心结像深深钉在了她心上,一触就痛。
所以自从威廉来到她家之后,她把内心仅存的一点爱,慢慢投向了威廉。她不在乎威廉是什么,在她心里,威廉就是威廉。威廉会冲着她叫,会给她撒娇。有了这些,她就觉得心满意足了。
威廉妈很在乎自己的仪表。她要打扮自己,为的是每次带威廉出门,不要让人产生错觉,把她误认为是威廉的奶奶。所以她还将一头长发漂染成酒红色,将它们披在了腰间。
每次带着威廉到公园,威廉妈总会情不自禁地站在公园的一个水潭边。这里不仅阳光充足,更重要的是她往那儿一站,再用纤纤玉指拨弄一下头发,水潭里的倩影还未惊动到别人,倒是先把她自己看陶醉了。谁让她有那么一点自恋呢?
说了半天,竟忘记给您介绍,威廉是一只沙皮犬,今年不到两岁。可能平时威廉妈待它有嘉,威廉圆咕哝咚的肚子都快贴到地面上了,走起路来摇头晃脑看上去有些吃力。
街坊四邻背地里称她为“威廉妈”,是因为她把威廉真的当作了自己的孩子了。凡是遇到熟人,她总不忘让威廉叫这人一声“阿姨”或者“奶奶”。开始这些人一听到这话,还面露尴尬之色,打岔借故离开。后来渐渐知道这女人深爱威廉,情同母子,索性就背地里叫她威廉妈好了。
可那个威廉啊,脾气倔着呢,哪顾得上对逗它的人“旺旺”叫两声应付一下,早钻到草丛里玩去了。
“威廉,威廉,你快回来,小心弄脏了身子。”威廉妈焦急地朝威廉喊道。可威廉习惯了每次遛弯时,钻进草丛找块熟悉的地儿,将一条后退一抬。它要给这些花儿草儿输送肥料,所以耳朵里传来那女人的声音它还无动于衷。
威廉妈每次带威廉出来,除了晒太阳、呼吸新鲜空气、在水潭里展示身姿之外,还要和于碧斯聊上一会儿天。聊天的话题也仅限于狗狗的日常生活。
套在三角链里的女人于碧斯也是公园里的常客。她看上去30多岁,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戴着睫毛和假齐刘海,真实年龄还有待进一步确定。她穿着时尚,尤其喜欢皮草,所以每次光临公园,都会引来异性关注的目光。当然,也有同性的目光投向她,那目光里常带着一点嫉妒,一点不屑,甚至还有一丝嘲笑。
于碧斯原名叫于桂花。十几岁的年纪便离开农村来到城市独自打拼。她做过保姆、服务员和餐厅领班。因为长得有几分姿色,嘴巴又甜,偶然的机会,她在餐厅认识了一个叫田富贵的矿贩子。
这田富贵50多岁,光头圆脸,腆着个大肚子,手里还经常握着一个公文包。据说这公文包里装着不少支票和银行卡。田富贵出手大方,一见着漂亮女子,眼睛立马就瘫痪,不会再移向别处看。一来二去的,他和于桂花偷偷好上了。
傍上了田富贵这棵大树,才让于桂花幡然醒悟,不靠劳动靠姿色也能丰衣足食。经过交往,于桂花还知道了田富贵的一些底细。
田富贵离过一次婚,至于因何离婚,田富贵对她总是闪烁其词。只知道田富贵现在的第二任妻子为他生了两个女孩,她还是个不好惹的“河东狮”。
为了防止于桂花和别的男人来往,最重要的是躲避“河东狮”,田富贵特意在这坐小城一处僻静的地方,为于桂花租了一套公寓用来金屋藏娇。
一个月,两个月,或是三个月,田富贵就从他居住的城市开车来到于桂花居住的小城,点卯似的与于桂花住上两日。他想让于桂花给它生个儿子,可于桂花与他相处了好几年,肚子依然憋憋的,没有一点动静。
于桂花来到小城之后,为掩人耳目,将自己富有乡土气息的名字改成了于碧斯。为排遣寂寞空虚的生活,田富贵还给于碧斯买来了两只贵宾犬。两只雪白色的贵宾犬一投进于碧斯怀抱,她就像对待女儿一样,为它们梳妆打扮,戴蝴蝶结。
因为三只狗狗,让威廉妈和于碧斯这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女人走得近了。尽管威廉妈住在公园西侧的小区,于碧斯住在公园东面的公寓楼,但她们都喜欢连接两个小区的公园。
有关狗狗们的日常,成了姐妹俩每次见面谈论的话题。当然,威廉妈也听说了于碧斯的故事,于碧斯也知道威廉妈没有孩子的事实,但这并不妨碍她们聊天和晒太阳。
套在三角链里的女人春天是万物复苏的季节。花园里的草儿花儿也都开始变绿变红了。威廉妈和于碧斯前往花园的频率也开始增多。一见面,她们首先将对方的衣着和妆容互相吹捧一番,然后夸自己的狗狗吃什么牌子的狗粮,使用哪个国家的香波。
一大通吹捧和显摆下来,她们各自都觉得费唾沫。她们的谈话始终无法触及各自的心底,只是停留于表面。因为她们就像两只形状不同的蛋糕,去掉上面一层奶油,剩下的部分半斤八两其实都一样。她们都是心里有坑的人。
与贵宾犬相识相遇,威廉也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撒着欢儿给两位高傲的公主献殷勤。像电影里的富家子弟突然遇见了小姐丫鬟,毫无掩饰地扑上去就想亲热。
看到威廉一个劲的朝其中一只贵宾犬身上靠,威廉妈也顾不上自己的仪态,冲过去就拽起威廉脖子上拴的那条链子。于碧斯见状也不示弱,也跑过去呵护她的公主,好像威廉就是那个纨绔子弟。
这次威廉真的发怒了,它“旺旺”大叫起来,好像在说,谁也别想阻止我爱她。威廉妈越是阻止,发情的威廉越是靠近,终于没忍住,威廉扭头就朝它“妈”的右手一口。
几个齿印深深刻在了威廉妈的右手背上,还有鲜血一滴一滴往外流着。威廉妈一下子蒙了,刚才还一脸笑呢,现在却变成一脸泪,还呜哭的哭了起来……
“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她在心里骂着威廉。可威廉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早溜到草丛里去了。
威廉妈打完破伤风和狂犬病疫苗,整整在家里休息了两天。到第三天下午三点钟的时候,威廉妈正靠在沙发上看电视,就听到一阵门铃声。对讲电话里传来了嗲声嗲气的声音:
“姐姐,我来看你来了,你把单元门给我开一下好吗?”
一听就是于碧斯的声音。威廉妈放下对讲电话,就把威廉关进了储藏室,因为她怕于碧斯带着贵宾犬到她家勾引威廉。这次她也原谅了威廉,因为她现任丈夫出差去了,陪她的还是威廉。她不想让上次的事在她的家里重演。
门开了,除了于碧斯,威廉妈还看到于碧斯身后跟着一个带墨镜的男人。那男人见到门缝里露出头的威廉妈先是一惊,然后像撞见了鬼一样撒腿就跑。
于碧斯与威廉妈都愣住了,还没反映过来怎么回事,就看见楼梯上田富贵与一个正在爬楼的男子撞了个满怀。只听“啪”一声”,田富贵脸上的墨镜跌落在了地上。
那男子扶了一把田富贵,用责备的口吻说,你这人急什么啊?差点把我撞翻。”
于碧斯也转过身拦住田富贵,说你这是咋了,姐姐头上又没长角,你怕什么啊?
田富贵用手遮挡着眼睛,像是有意回避着什么。他想捡起地上的墨镜,早被那男子拾起递给了于碧斯。
威廉妈透过楼道的声控灯似乎看到了什么。她一步一步走近田富贵,仔细端详了一下田富贵露出的三分之二的脸,用力抛开田富贵那只遮挡眼睛的手就朝脸上两个嘴巴子,她还想用左手狠抽几下,可田富贵兔子似的挣脱了,他想尽快逃离现场。这一幕不仅把刚才上楼的男子惊呆了,也让于碧斯吓了一大跳。
“天啊!真的是你,刚才一看见你就觉得不对劲,你以为戴着墨镜就认不出你来了。”
威廉妈浑身都在发抖,她一边哭一边歇斯底里地大喊。那声音把上下几层楼的声控灯都震亮了。
屋子里威廉听到主人哭的声音,也不停狂吠着,可惜它被关在储藏室,只听到它心急火燎地用前爪扑着门。
于碧斯还呆在那里。她一时不知道是追田富贵还是安慰威廉妈。就在她犹豫的时候,楼道传来了田富贵的声音:
“听我说,夏萍,我真的不想打扰你,也没想到碧斯领我拜访的人原来是你。”
威廉妈听到田富贵还站在楼道,更加来气,她颤抖的身子不知哪来的那么多劲,左手迅速拽下一只拖鞋就朝田富贵发声的楼道扔过去。她还想扔第二只鞋子,被于桂花给阻止了。
“你们俩到底什么关系?”于碧斯指着威廉妈的脸问道。威廉妈见于碧斯瞪着两只熊猫眼盯着她,气就不打一处来,抡起左手就往碧斯脸上掌掴过去。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把这不是人的东西往我家里领。”威廉妈冲于桂花大声嚷道。
于碧斯捂着脸刚想与威廉妈理论,威廉妈已经拽下第二只拖鞋,准备朝于桂花扔去。那于桂花早已报着头找田富贵去了。她跑的是那么急,就像威廉妈此时就是一只老虎。于碧斯的一只松糕鞋掉了她都顾不上捡,她生怕威廉妈冲下来咬她一口。
威廉妈坐在地上,眼泪都快哭干了。屋子里仍传来威廉抓门的声音。她的脑海里,不愿提及的往事一幕幕上演着。那个陈世美一样的田富贵,趁人之危的“河东狮”,好有既可怜又可气的于碧斯,他们三个人组成了一个三角链,深深套在了她的身上。
她认真梳理着他们之间的关系。因为她不会生养,使她与田富贵的感情出现了裂纹。狐狸精“河东狮”乘机插了一杠子,导致她的婚姻最终破裂。于碧斯的出现,让田富贵与“河东狮”的婚姻产生了罅隙。
本来她是要择机报复“河东狮”的,可因为她的软弱,她最终选择了逃离那座生活了三十年的城市。而于桂花现在替她报了一箭之仇。她本想着应该感谢于桂花的,但转念一想到威廉恋上了于碧斯的贵宾犬,她就觉得于碧斯也不是什么好货。
一想起这些,威廉妈就觉得既伤心又好笑,世界真是太小了,她想躲的怎么也躲不过,想得到的转瞬即逝,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就像水潭里午后她的那个倒影。
威廉妈此后更疼爱威廉了。她没事的时候常对着威廉说,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她是被三角链及自己编织的一个网无形套牢往了,才说出了这样痛恨男人的话来。
~无戒21天日更挑战营第(7)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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