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贫

文/萧山

    李清从交通局会议室出来，一脸黑线的回到单位。

    他不是不想去扶贫，自他接手这个烂摊子半年多以来，单位刚刚有了起色，他真怕半年的努力付之东流了。

    一想到刚任职时头儿的“一年为期”的死命令，他心里就有些急。可刚才开会时局长大人“声色俱厉”的样子，他又有些“肝儿颤”。

  在他的意识里人之所以把日子过不前去，就一个原因：懒怂么。现在这社会，只要你肯吃苦，咋还挣不了几个吃饭钱。他觉得他的扶贫就是帮这些懒人，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可是有啥办法呢，不说这是政治任务，谁叫咱是共产党员呢。大家都在“撸起袖子加油干”呢，他可不愿意当个“形式主义”的反面典型。

  要扶贫就得真抓实干，不能光喊口号，说干就干。

  第一次去河岔村李清就被眼前的境况惊呆了：破烂的院墙，朽木板栅栏大门，院子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三间没有粉刷的平房黑嘛咕咚的。怎么还有这么穷的人家。这就是他要帮扶的贫困户？走进院子，一个面色黑瘦满脸皱纹的老汉正在台阶上剥玉米粒，虽是四月份天气了身上还穿着一件破絮的棉袄。见有人来，老汉眯着眼睛问“你们是找谁的”？

  “我问一下，这是汤站站家么？我是交管所来扶贫的”。李清忙上前答话，顺手递了一根烟给老汉。

  老汉接过烟说，“站站打工去了，么在屋里”。

  正说话间屋里传来一声吆喝：出去死呀，么你事，乖乖坐着。片刻一个老太婆从屋里磨蹭出来，身边还跟着一个穿红棉袄的“中年女子”，看着神情有点儿不太正常。

    老汉说这是站站他妈和他媳妇。说话的时候给李清拉了一个凳子。在老汉这儿了解的情况和村主任介绍的差不多，只是眼见的更令人震撼而已。

    接到扶贫通知时李清对贫困户汤站站家的基本情况有所了解。家中大小六口人，老人年龄都在七十五六上下，父亲早年下沟砍柴摔断了腿，骨头接上了但还是一瘸一拐的干不了啥活。母亲有严重的白内障，媳妇是个“精神病”，虽说不很严重，但却不敢让她出去打工。儿子上小学，女儿还在学前班。家里能出门挣钱的就汤站站一个人。地里虽然也有一些收成，可一大家子的吃喝拉撒也只是个糊口而已，更何况家里还有几个病人。

    唉！这日子过的咋这么熬煎人呢。从这个破败的院子出来，李清心里沉沉的。和村主任细细的聊了一下午。

  其实村里也在积极的帮扶贫困户。村里把贫困户纳入“宏盛扶贫专业合作社”，每年都有分红。村里还鼓励他们种植花椒，这也有补助。村主任说，村上地少人多，能出去打工的差不多都走了，村子剩不下几个人啦。说个难听话就是过个白事情，连抬棺材的人都凑不齐。

  李清也是农村出来的，他知道现在的农村几乎都是“十室九空”男女老少齐打工，只有“病病怏怏”老人和上学的娃娃在家。而自己帮扶的贫困户汤站站家却是一人打工五人在家，这是个很麻缠的事。

  杨主任，你看汤站站家现在最急需的是干啥事？看我能帮上啥忙。

  站站家的麻烦事多了，别的不说，就他屋脏的连猪窝一样，连个下脚的地方都么有。有院墙连么院墙一样，一点儿都不安全。再者给说了多少回了，让他赶紧给他媳妇把残疾证办了，这样看病就能便宜不少。把媳妇的病好好看看，一犯满世界跑，操心太太。

  从村主任家出来，李清脑袋里全是汤站站家的事。院墙要修，门要换，媳妇的病要看……

  第二天开始，李清一边联系民政局、县医院，一边申请资金，组织员工捐款，筹备沙子水泥，联系工人了……为汤站站家的事忙开了。     

      五月中旬，县上的“精准扶贫”也已开始，不用鉴定，他家绝对是“真贫困”，是“精准扶贫”的对象。在外打工的汤站站也回来了。第一次见到这个只比他小两岁的汤站站他觉得要比他“老”多了。黑而肥的脸上尽是木讷，也不咋爱说话，问一句哼一声的。说要给他家修整院墙，他就一句话“我么钱，我不修”。李清反复的给他讲，这不要你掏钱，东西都预备好了，明天开始给你家砌院墙。你的任务就是把墙根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收拾一下。明天早早起来干活，让你屋里把水烧上就行。抽烟喝茶吃饭都不要你管，干活的时候你就当个小工，搬个砖，铲个水泥你看行不行？一听说不要自己掏钱，还不用招呼，这个看起来“昧昧”的小伙一下子“灵性”了，满脸堆笑着答应。

  李清来的很早，可一看到昨天给汤站站安排的活基本上么太干啥，心里有气但却忍了，第一天干活就批人家不好。帮着把杂活干完已经是十点多。太阳已经热的发毒。在大太阳下抱砖铲沙子，很久不干农活的李清不一会儿手上就是几个血泡。体恤上满是红黑的灰土痕迹，头发也不是那么顺溜，一绺绺裹着汗渍贴在大额头上。汗水顺着脸颊流下，蛰的眼睛生疼。虽然挣的呲牙咧嘴，但还是不歇气的干着。在这个过程中他发现这“主家”还真的有些懒。不是喝水就是抽烟上厕所，干不了一会儿就寻个理由跑了。弄得砌墙的师傅都骂他是个“溜光锤”。

      ……

  一色机砖磊砌的院墙让这个家有点家的样子，大门是李清从二手市场买来的，虽说有些旧可好歹结实耐用。院子也进行了平整，把碍眼杂乱的东西进行了归置。一进门就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竣工的时候，李清送来了单位同事捐款买的一套旧沙发，好歹也有“下脚的地方”。村主任紧紧拉着李清的手说“你是一个真正的帮扶干部”。在李清的心里他不挣这样的虚名头，他是一个不干就不干，干了就干好的人。既然已经扶贫了就得把这个贫扶好，他看不上那些“光喊口号不务实事扶贫”。

      其实在扶贫这件事上他有过情绪，也矛盾过。起先的时候他觉得放下单位一大滩子正事不干跑去帮扶个“懒怂”是个扯淡的事，他心底里是不愿意的。可当看到汤站站家的情况，他开始同情起这个小伙儿了，毕竟身单力薄又不是啥“三头六臂”的人物。所以他决定要好好帮扶一下这个“惜惶”的小伙儿。可是时间一长，他发现这家伙还挺“狡猾”的。

        自从五月份汤站站打工回来再也不出去了，就围着那一亩半花椒地打转转。李清知道这是他的“猾筋”犯了，知道了“精准扶贫户”有专人帮扶，能赖就赖，能靠就靠，啥都指望别人。“反正你们是扶贫的”，这是他想的也这么说过。

        李清想，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这扶贫还不扶到“猴年马月”去，这种想法要不得，绝对要不得。

        他曾算过汤家的收入账，家里花椒地、村里合作社、县上小额贷款分红、教育资助、老人养老保险和粮食直补等等好政策差不多八九千元了。如果再加上汤站站出外打工的收入，一年下来最少也在三万左右吧。这收入在农村已经很不错了，可咋还是喊着嚷着穷呢？

      周二早上（固定扶贫日），李清照例早早从县城赶来。每次去的时候手都不空，不是给娃娃带些学习用具，就是拿几件自家或亲戚不穿的旧衣服。有时候也带些包子油条过来。今天提了一箱鲜奶下来。进门都八点半了汤站站还没起床，这下李清躁了。想想两个月见到的各式各样的“毛病”气就不打一出来。开骂了：一个大小伙子，“懒散奸滑”，干活不咋样，说话还死难听。光想着别人帮，谁是“主儿”谁是“客”都弄不清，我都从单位转了一圈了，你还在睡大觉。到底是谁扶谁呢？当个贫困户还光荣的不行。啥事都等都靠，还把自己当爷啦！光长了一副“老实脸”……这一通训呀！一点儿面子也不留。他要把这个“阿斗”扶起来。

    老话说“吃不穷穿不穷，计划不周一辈穷”。他要扶“智”，要让汤站站脑袋真正“灵性”起来。

    六月份“产业帮扶”一开始，李清就刻意引教汤站站自己安排以后的生活。要让他自己“动起来”，安排考虑一大家子人的生活。不仅仅是“节流”，钱不是省出来的。更重要的是“开源”，要想办法挣钱。一定要把自己摆在“主人”位置上，帮扶干部只是“帮扶”。在李清的心里这个“智”是必须要扶起来的。

        经过两个月的“训练”，他发现汤站站还是很“灵性”的。虽然还是没有出去打工，可在县城打着短工。前几天还给李清说想买个农用三轮拉拉货。李清心里很是高兴，看来自己的帮扶思路是对的，这样下去明年绝对能脱贫，这样对谁都好。

        七月的政策落实，八月的义务劳动，九十月的秋收秋种……李清一直走在扶贫路上。

        年底的时候，李清接到汤站站电话，说媳妇病看的差不多了，证也办下来了，自己还揽的那个长活儿也定下来了。一天送两趟鱼，每次一百元。

        李清笑了，感觉自己比诸葛亮还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