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小时候总是巴望着过年,因为在那物质匮乏的年代,年味很浓;现在我们却不很盼着过年,因为年味越来越淡了,还稀罕什么过年。
我们小时候,那时想像现在天天吃肉,甚至吃腻了,简直是天方夜谭。那时想吃一顿红烧肉有多难,只有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才知道。
那时候逢年过节,才能好不容易吃上一顿红烧肉。而且那时的猪子吃的是草和大麦麸子饲料,猪肉一旦烧成红烧肉,能香透整个村庄和村外的田野。也许是物以稀为贵吧,好不容易吃上一顿红烧肉,才觉得这种红烧肉倍儿香,真的能香透十里啊。现在这种肉香闻不到了,是肉不香,还是咱鼻子不尖了?要弄懂这个事情,还真是像公公驮儿媳妇—是一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现在猪子吃的是含有激素的猪饲料,卖肉的无良商贩说不定还会在猪肉里注射水,所以尽管现在吃个红烧肉简直是家常便饭,但那种猪肉实在不好吃,吃到嘴里要强迫自己激起食欲,才能咽下。到过年时,面对猪肉,哪里还谈什么吃,好似比上刑还难受。但面对孩子,还要装作很开心很喜欢的样子,你说这还能有什么年味呢?
那时过年时,每个生产队都杀猪,跟分年鱼一样,这种杀猪叫杀年猪。队里稍微懂点杀猪的都参加进杀猪的队伍,盛况空前,引来队里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前来围观。那种年味无形中就浓厚起来了。年猪杀好后,按人口平均分配,好肉孬肉,有骨头没骨头的,一律搭配均匀。从来不像现在拿着钱和手机去市场埋单买肉,也不会被人看人下碟地斫些肉给你,分到肉的农家个个欢喜,爽得不要不要的。现在这种买肉后的快乐心情早已跑到爪哇国里去了。
那时候过年就会穿上新衣服,是咱妈妈亲手给咱缝制的,穿在身上又暖和又精神,特别是很开心。这是因为平时穿的都是旧衣服啊,所以就感觉好新鲜,那种穿上新衣服后的获得感和幸福感真的是爆棚了。这也许是咱不常穿新衣服才有此感受吧?哪像现在有钱常过年,天天穿新衣,而且还一套一套的。
我们小时候巴望着过年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我们能跟咱爸去放爆竹和鞭炮。到了年三十晚上,各家各户竞相燃放爆竹和鞭炮,能从三十晚上一直放到大年正月初一的早晨,噼啪噼啪的炸响声,此起彼伏,绵延不绝,好听极了。
我们小时候巴望着过年,也不大在意家家户户都贴上新春联,那种“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的情景不大能够吸引我们的注意力,我们最感兴趣的是可以看年戏。年戏能从大年三十夜一直唱到正月初五。演戏的虽然都是村里的青年和中年男女,平常都看惯了的,但他们脸上一打上用凡士林浸润过的红白滋当的亮彩,穿上戏服到台上亮相后,给人的感觉就是耳目一新和赏心悦目的。你看,你看,扮演京剧样板戏里的杨子荣和李铁梅等英雄人物形象的,真是演的惟妙惟肖,博得台下观众阵阵喝彩。喝彩不动的老大爷和老大妈也兴奋得瘪嘴一动一动的,他们是发自内心的快乐啊。我们小孩子高兴时看一阵,不高兴时就在人缝中钻来钻去,大人们正聚精会神地看戏,也不大管束我们,我们乐的欢蹦乱跳。这时候的我们简直像没魂哪吒,感觉这一片天地都是我们的。
那时候破.旧.立.新,但有种乡村过大年的舞龙活动没有被破掉。到正月初二时,舞龙的队伍就开始先是绕村走一遍,然后汇聚到村里前庙门口广场,就开始舞动起龙来。舞龙的都是筋爆力壮的青年小伙子,有十多个人,其中舞龙头的小伙子最吃力,要由膂力过人的赛如李元霸的小伙子才能担此重任,那种嗲声嗲气的娘炮似的小伙子哪里凉快哪里去。只有身强体壮的小伙子才能把那条长龙舞的夭矫腾挪,像腾云驾雾一样,让人艳羡不已。没有舞上龙的小伙子就不谈了,那些穿红着绿的漂亮的村姑虽然掩嘴轻笑,但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就不由地放出光来,都跟着健壮的小伙子的身子滴溜溜地转。他们相互之间以后会发生一些什么事情,我们当然不晓得。我们小屁孩只知道争相往前挤,大人们赶紧拉住我们,不让我们活蹦乱跳。唉,现在想想真遗憾,当时咋就不跑到舞龙的跟前去,看看那条龙是不是真的呢?哈哈,一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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