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 文书九段
2018年6月15日 星期五 阴
在网上闲逛,看到有人翻出北大才女飞花写于十几年前的一篇名叫《卖米》的文章,感怀人生不易、命运多舛,跟帖的网友们说都看哭了,我也一样。
为了溯源,上网查了查才知道,这篇文章曾获北京大学首届校园原创文学大赛一等奖,后相继刊登于《当代》和《读者》杂志,一度引起轰动,曾被当时的读者评为“可入选语文教材”的佳作。
《卖米》写的是作者的亲身经历,故事讲的是因为没有钱给父亲买药,和母亲挑担去四里路外的集市上卖米,米贩子们故意压低米价,想一块零八分每斤收米,母亲却坚持一块一毛钱才行。结果,重达150斤的米,仅仅为了多卖3元钱而不肯成交,母女二人最终将米挑了回去。
回家后,眼见着父亲无药可吃,只能明天再去赶另外一个地方的集市,需要挑担走十几里的山路,即使一块零五一斤的价格,也不得不卖出去。
文章讲诉的故事就这么简单,几乎没有华丽的语言,却写出了百姓世界里现实生活的艰难。
让人伤感的是,作者飞花(原名张培祥)原是北大的才女,生于湖南醴陵的山区,自小寒窗苦学,1997年考入北京大学法学院,后攻读法学硕士,却在2003年非典期间死于白血病,年仅24岁,令人惋惜。
试想,一个贫瘠的家庭曾经为了3元钱而辗转纠结,却供养出一个北大学生,该是何等艰辛,满指望着可以从此摆脱苦日子了,而又悲催的夭折了卑微的梦想。
天道有时候就这么不公,不知道有些信天信神的人们看后作何感想,那些所谓虔诚的祷告有个屁用。
有的网友说,飞花的陨落是命运。而我此刻头脑中想到的是故事里的那些米贩子们,他们应该左右不了什么天道,但却左右了世道。面对可怜的穷人,3元钱的容让就能满足一个家庭卑微的心愿,何以为富不仁到无动于衷。
也许,百姓的生活承载了太多面向命运的妥协和屈服,大多数人经过太多努力最终仍然活成了大多数。
毕竟,奢侈店里的肆意潇洒不是百姓的正常生活,菜市场里的讨价还价才是真实的世相。
现在还有很多鸡汤文章正以所谓的人生指南,让大众的视野关注那些小众的成功,一堆堆正确的废话没有唤醒多少励志的灵魂,却吊起了更多羡慕者的胃口,平添了许多空虚和忧郁。
《卖米》的故事让我想起《多收了三五斗》,尽管时代不同了、生活改善了,也仍期望人间的阳光能够倔强而执着的聚焦社会最底层;让我想起《平凡的世界》,其实这世界仍然平凡,我们都是老百姓,也有权拥有梦想。
也许是巧合,就在同一网站的热点里还有一篇刷屏的文章,有人爆料了当今演艺圈里的阴阳合同,揭秘了一件关于几天就能获得薪酬6000万的事情,告诉我们一个名词叫作逃税。
6000万是个什么概念?这对于大多数人来讲是个天文数字,甚至一辈子不可企及,按照贫困家庭年人均纯收入2300元计算,能够解决2万个以上的家庭脱贫问题。
这个数字让很多人无语。也不知,钱学森们怎么看?袁隆平们怎么想?一会儿的时间,我竟然开始不去讨厌那些米贩子了。
社会要有正确的价值观,不能无视沉默的大多数,这才是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要求。
窗外起风了,乌云在飘散,我感觉明天肯定是个好天气。
附原文:
《卖 米 》 作者:飞花
01
天刚蒙蒙亮,母亲就把我叫起来了:“琼宝,今天是这里的场,我们担点米到场上卖了,好弄点钱给你爹买药。”我迷迷糊糊睁开双眼,看看窗外,日头还没出来呢。我实在太困,又在床上赖了一会儿。
隔壁传来父亲的咳嗽声,母亲在厨房忙活着,饭菜的香气混合着淡淡的油烟味飘过来,慢慢驱散了我的睡意。我坐起来,穿好衣服,开始铺床。
“姐,我也跟你们一起去赶场好不好?你买冰棍给我吃!”
弟弟顶着一头睡得乱蓬蓬的头发跑到我房里来。
“毅宝,你不能去,你留在家里放水。”隔壁传来父亲的声音,夹杂着几声咳嗽。
弟弟有些不情愿地冲隔壁说:“爹,天气这么热,你自己昨天才中了暑,今天又叫我去,就不怕我也中暑!”
“人怕热,庄稼不怕?都不去放水,地都干了,禾苗都死了,一家人喝西北风去?”父亲一动气,咳嗽得越发厉害了。
弟弟冲我吐吐舌头,扮了个鬼脸,就到父亲房里去了。
只听见父亲开始叮嘱他怎么放水,去哪个塘里引水,先放哪丘田,哪几个地方要格外留神别人来截水,等等。
02
吃过饭,弟弟就找着父亲常用的那把锄头出去了。我和母亲开始往谷箩里装米,装完后先称了一下,一担八十多斤,一担六十多斤。
我说:“妈,我挑重的那担吧。”
“你学生妹子,肩膀嫩,还是我来。”
母亲说着,一弯腰,把那担重的挑起来了。
我挑起那担轻的,跟着母亲出了门。
“路上小心点!咱们家的米好,别便宜卖了!”父亲披着衣服站在门口嘱咐道。
“知道了。你快回床上躺着吧。”母亲艰难地把头从扁担旁边扭过来,吩咐道,“饭菜在锅里,中午你叫毅宝热一下吃!”
赶场的地方离我家大约有四里路,我和母亲挑着米,在窄窄的田间小路上走走停停,足足走了一个钟头才到。场上的人已经不少了,我们赶紧找了一块空地,把担子放下来,把扁担放在地上,两个人坐在扁担上,拿草帽扇着。
一大早就这么热,中午就更不得了,我不由得替弟弟担心起来。他去放水,是要在外头晒上一整天的。
我往四周看了看,发现场上有许多人卖米,莫非他们都等着用钱?
场上的人大都眼熟,都是附近十里八里的乡亲,人家也是种田的,谁会来买米呢?
03
我问母亲,母亲说:“有专门的米贩子会来收米的。他们开了车到乡下来赶场,收了米,拉到城里去卖,能挣好些哩。”
我说:“凭什么都给他们挣?我们也拉到城里去卖好了!”其实自己也知道不过是气话。
果然,母亲说:“咱们这么一点米,又没车,真弄到城里去卖,挣的钱还不够路费呢!早先你爹身体好的时候,自己挑着一百来斤米进城去卖,隔几天去一趟,倒比较划算一点。”
我不由心里一紧,心疼起父亲来。
从家里到城里足足有三十多里山路呢,他挑着那么重的担子走着去,该多么辛苦!就为了多挣那几个钱,把人累成这样,多不值啊!
但又有什么办法呢?家里除了种地,也没别的收入,不卖米,拿什么钱供我和弟弟上学?
我想着这些,心里一阵阵难过起来。
看看旁边的母亲,头发有些斑白了,黑黝黝的脸上爬上了好多皱纹,脑门上密密麻麻都是汗珠,眼睛有些红肿。
“妈,你喝点水。” 我把水壶递过去,拿草帽替她扇着。
04
米贩子们终于开着车来了。他们四处看着卖米的人,走过去仔细看米的成色,还把手插进米里,抓上一把米细看。
“一块零五。”米贩子开价了。
卖米的似乎嫌太低,想讨价还价。
“不还价,一口价,爱卖不卖!” 米贩子态度很强硬,毕竟,满场都是卖米的人,只有他们是买家,不趁机压价,更待何时?
母亲注意着那边的情形说:“一块零五?也太便宜了。上场还卖到一块一呢。”
正说着,有个米贩子朝我们这边走过来了。他把手插进大米里,抓了一把出来,迎着阳光细看着。
“这米好咧!又白又匀净,又筛得干净,一点沙子也没有!”母亲堆着笑,语气里有几分自豪。
的确,我家的米比场上哪个人卖的米都要好。
05
那人点了点头,说:“米是好米,不过这几天城里跌价,再好的米也卖不出好价钱来。一块零五,卖不卖?”
母亲摇摇头:“这也太便宜了吧?上场还卖一块一呢。再说,你是识货的,一分钱一分货,我这米肯定好过别家的!”
那人又看了看米,犹豫了一下,说:“本来都是一口价,不许还的,看你们家米好,我加点,一块零八,怎么样?”
母亲还是摇头:“不行,我们家这米,少说也要卖到一块一。你再加点?”
那人冷笑一声,说:“今天肯定卖不出一块一的行情,我出一块零八你不卖,等会散场的时候你一块零五都卖不出去!”
“卖不出去,我们再担回家!”那人的态度激恼了母亲。
“那你就等着担回家吧。”那人冷笑着,丢下这句话走了。
06
我在旁边听着,心里算着:一块零八到一块一,每斤才差两分钱。这里一共150斤米,总共也就三块钱的事情,路这么远,何必再挑回去呢?我的肩膀还在痛呢。
我轻轻对母亲说:“妈,一块零八就一块零八吧,反正也就三块钱的事。再说,还等着钱给爹买药呢。”
“那哪行?”母亲似乎有些生气了,“三块钱不是钱?再说了,也不光是几块钱的事,做生意也得讲点良心,咱们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米,质量也好,哪能这么贱卖了?”
我不敢再说话,我知道种田有多么累。光说夏天放水,不就把爹累得病倒了?弟弟也才十一二岁的毛孩子,还不得找着锄头去放水!毕竟,这是一家人的生计啊!
07
又有几个米贩子过来了,他们也都只出一块零五。有一两个出到一块零八,也不肯再加。母亲仍然不肯卖。看看人渐渐少了,我有些着急了。
母亲一定也很心急吧,我想。“妈,你去那边树下凉快一下吧!”我说。
母亲一边擦汗,一边摇头:“不行。我走开了,来人买米怎么办?你又不会还价!”我有些惭愧。“百无一用是书生”,虽然在学校里功课好,但这些事情上就比母亲差远了。
又有好些人来买米,因为我家的米实在是好,大家都过来看,但谁也不肯出到一块一。
看看日头到头顶上了,我觉得肚子饿了,便拿出带来的饭菜和母亲一起吃起来。
母亲吃了两口就不吃了,我知道她是担心米卖不出去,心里着急。母亲叹了口气:“还不知道卖得掉卖不掉呢。”我趁机说:“不然就便宜点卖好了。”母亲说:“我心里有数。”
08
下午人更少了,日头又毒,谁愿意在场上晒着呢。看看母亲,衣服都粘在背上了,黝黑的脸上也透出晒红的印迹来。
“妈,我替你看着,你去溪里泡泡去。”母亲还是摇头:“不行,我有风湿,不能在凉水里泡。你怕热,去那边树底下躲躲好了。”
“不用,我不怕晒。”
“那你去买根冰棍吃好了。”母亲说着,从兜里掏出两毛钱零钱来。
我最喜欢吃冰棍了,尤其是那种叫“葡萄冰”的最好吃,也不贵,两毛钱一根。但我今天突然不想吃了:“妈,我不吃,喝水就行。”
最热的时候也过去了,转眼快散场了。卖杂货的小贩开始降价甩卖,卖菜,卖西瓜的也都吆喝着:“散场了,便宜卖了!”
我四处看看,场上已经没有几个卖米的了,大部分人已经卖完回去了。
09
母亲也着急起来,一着急,汗就出得越多了。
终于有个米贩子过来了:“这米卖不卖?一块零五,不讲价!”
母亲说:“你看我这米,多好!上场还卖一块一呢……”
不等母亲说完,那人就不耐烦地说:“行情不同了!想卖一块一,你就等着往回担吧!”
奇怪的是,母亲没有生气,反而堆着笑说:“那,一块零八,你要不要?”
那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你这个价钱,不是开场的时候也难得卖出去,现在都散场了,谁买?做梦吧!”
母亲的脸一下子白了,动着嘴唇,但什么也没说。
一旁的我忍不住插嘴了:“不买就不买,谁稀罕?不买你就别站在这里挡道!”
“哟,大妹子,你别这么大火气。”那人冷笑着说,“留着点气力等会把米担回去吧!”
等那人走了,我忍不住埋怨母亲:“开场的时候人家出一块零八你不卖,这会好了,人家还不愿意买了!”
母亲似乎有些惭愧,但并不肯认错:“本来嘛,一分钱一分货,米是好米,哪能贱卖了?出门的时候你爹不还叮嘱叫卖个好价钱?”
“你还说爹呢!他病在家里,指着这米换钱买药治病!人要紧还是钱要紧?”
母亲似乎没有话说了,等了一会儿,低声说:“一会儿人家出一块零五也卖了吧。”
可是再没有人来买米了,米贩子把买来的米装上车,开走了。
10
散场了,我和母亲晒了一天,一粒米也没卖出去。
“妈,走吧,回去吧,别愣在那儿了。”我收拾好毛巾、水壶、饭盒,催促道。母亲迟疑着,终于起了身。
“妈,我来挑重的。”
“你学生妹子,肩膀嫩……”不等母亲说完,我已经把那担重的挑起来了。母亲也没有再说什么,挑起那担轻的跟在我后面,踏上了回家的路。
肩上的担子好沉,我只觉得压着一座山似的。突然脚下一滑,我差点摔倒。我赶紧把剩下的力气都用到腿上,好容易站稳了,但肩上的担子还是倾斜了一下,洒了好多米出来。
“啊,怎么搞的?”母亲也放下担子走过来,嘴里说,“我叫你不要挑这么重的,你偏不听,这不是洒了。多可惜!真是败家精!”
败家精是母亲的口头禅,我和弟弟干了什么坏事她总是这么数落我们。但今天我觉得格外委屈,也不知道为什么。
“你在这等会儿,我回家去拿个簸箕来把地上的米扫进去。浪费了多可惜!拿回去可以喂鸡呢!”母亲也不问我扭伤没有,只顾心疼洒了的米。
11
我知道母亲的脾气,她向来是“刀子嘴,豆腐心”的,虽然也心疼我,嘴里却非要骂我几句。想到这些,我也不委屈了。
“妈,你回去还要来回走个六七里路呢,时候也不早了。”我说。
“那地上的米怎么办?”
我灵机一动,把头上的草帽摘下来:“装在这里面好了。”
母亲笑了:“还是你脑子活,学生妹子,机灵。”说着,我们便蹲下身子,用手把洒落在地上的米捧起来,放在草帽里,然后把草帽顶朝下放在谷箩里,便挑着米继续往家赶。
回到家里,弟弟已经回来了,母亲便忙着做晚饭,我跟父亲报告卖米的经过。父亲听了,也没抱怨母亲,只说:“那些米贩子也太黑了,城里都卖一块五呢,把价压这么低!这么挣庄稼人的血汗钱,太没良心了!”
我说:“爹,也没给你买药,怎么办?”
父亲说:“我本来就说不必买药的嘛,过两天就好了,花那个冤枉钱做什么!”
晚上,父亲咳嗽得更厉害了。
12
母亲对我说:“琼宝,明天是转步的场,咱们辛苦一点,把米挑到那边场上去卖了,好给你爹买药。”
“转步?那多远,十几里路呢!”我想到那漫长的山路,不由有些发怵。
“明天你们少担点米去。每人担50斤就够了。”父亲说。
“那明天可不要再卖不掉担回来哦!”我说,“十几里山路走个来回,还挑着担子,可不是说着玩的!”
“不会了不会了。”母亲说,“明天一块零八也好,一块零五也好,总之都卖了!”
母亲的话里有许多辛酸和无奈的意思,我听得出来,但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我自己心里也很难过,有点想哭。
我想,别让母亲看见了,要哭就躲到被子里哭去吧。我实在太累啦,头刚刚挨到枕头就睡着了,睡得又香又甜。
网友评论
幸福的生活是相似的,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
飞花从来不需要被怜悯,米贩子也不是用来憎恨的。
世界从来就很美好,世道一直就很艰难。
谁都左右不了天道,世道也不是米贩子愿意去左右的。
沉默的大多数永远可能只是沉默的大多数。
对飞花命运的怜悯,就犹如前段时间人们对江歌善良的指责。
江歌可能只是因为在坚持善良是对的,飞花可能只是坚信世道可以美好的。
说这么多,可能只是我觉的我需要坚持善良,可能我也只是觉的世道是可以美好的,尽管在多数人眼里这很幼稚,但那也罢了。
这两天因为北京大雨不断,店里外卖不好的评论多了一些。多数是因为骑手晚点导致餐凉或没保护好,外包装有雨水。今天天气稍好,我尽力做好每一步,以为可以挽回平分,但是今天却还是有一个差评:天阴,心情不好!
说得好!飞花的《卖米》让人泪目,真感情出好文章,有此一篇,飞花该暝目了。
我得反思反思自己了。。。。
喜欢《卖米》随感,
勿纵贪欲,
知足常乐!
勿升恶念,
心静坦然!
太喜欢你的文章啦!
端午安康!
胸怀苍生,心系黎民!
点一万个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