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7.
“我听说你喜欢喝海参粥,就试着做了点,赶紧起来,冷了就腥了。”
“……”
“行了,别装睡了,我都听到你肚子叫了。”
“……”
“昨晚我扛你回来的时候顺便帮你换了身衣服,也顺便拍了张你的裸照,你要是不介意我就发”,不等何峪风说完,顾铭就一屁股坐起来,故作委屈道:“知道也别说出来啊。”
何峪风抿嘴笑着走出房间,只听后面传来一阵抱怨,“诶你出去归出去,把吃的给我留下……”
何峪风走向厨房,扬声道:“想吃就起床。”
顾铭坐在餐桌前,望着金光漫溢的天空,伸了个懒腰。何峪风走到他对面坐下,给他盛了一碗粥。
“你这身厨艺,养活我是够了。”
何峪风也给自己盛了一碗,“我不收留有家不回的人。”
顾铭舀起一勺吹了吹,停下来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帮你接电话的时候。”
顾铭默默地把汤勺放进嘴里,好像要借它堵住自己的嘴。
“其实”,何峪风顿了顿,“你爸是打电话叫你回家吃饭的。”
何峪风见他并没看自己,又说:“听说你还在睡觉,就让我不用叫醒你。”
“……”
“怎么不说话?”
“嗯?我这不在喝粥嘛,烫死了……”
“粥我一个小时前就做好了。”
“老铁,扎心了喂。”
金光消散,紫霞自天边散发出梦幻般的色彩,看得人心神恍惚。
“今天的天气真好。”适合宣布好消息。
顾铭望着窗外道:“我知道,我爸嘴上喊我回家吃饭,但其实并不想我回去。我何必自讨没趣。”
“……为什么?”
“前几天我爸跟我说,爷爷马上要定继承人了。如果说有重要的事,应该就是指这个。”
顾铭一贯嘻嘻哈哈,这会儿却十分平静,好像所说之事与他无关。
“继承人是顾恒吗?”
“反正不会是我。”
“你不甘心?”
“没有。从小我就知道怀真是要交到我哥手里的,我也不想和他争什么”,顾铭咽了咽口水,“但我爸,他一直防着我,你知道吗,像防外人一样防着我。他怕我比我哥优秀,会让以谢董为首的董事们给爷爷施加压力。他又怕我和爷爷亲近也是为了讨他欢心好从他手里拿走什么……好像我哥才是他的亲生儿子一样……”喉间哽咽,顾铭一时停了下来,何峪风只管低头喝粥。
“要说不甘心,那也是我爸逼的。”好半天憋出这句话,顾铭忽然松了口气。
越是开心的人越有难以言说的悲哀,越是坚强的人越想掩饰内心的脆弱,何峪风慢慢咀嚼着,不禁替顾铭感到心疼。
“你爸对你严厉,叶老却很疼你。一个家,总要有人唱黑脸,有人唱红脸的。”
“我也就是说说”,顾铭其实早就想的通透,“我知道继承公司表面上很风光,但说到底名利都是给别人看的,苦不苦只有自己清楚。我哥担起这个重任,我其实是该感谢他的。”
“你看,这才是我认识的顾铭。”
顾铭听到这句稍显诚意的赞扬,苦涩地笑了笑。
响河告假的这一礼拜,叶老已向王总打过招呼,叫底下人管好自己的嘴巴,不要惹是生非。是故周一例会上无人敢对王总的决定有任何意见。
会上,王总就健身健美大赛的事情给响河了一个点名批评,却把她与顾恒的办公室恋情一笔带过了。王总强调公司目前正是用人的时候,不影响公司利益的小错误先放一边,凡事应以工作为首,以业绩为重。
“这规章制度就摆着看看的吧,说来说去不就是偏心嘛,勾搭上顾总了不起啊……”赵连薇自散会后就嘀咕了一路,眼见着就要到文策中心门口了,一旁的程静立马示意她别说话。
只见宋经理出来,后面还跟着何峪风。他的手里拿着一个信封,看样子是宋经理给他的。程静见过这个信封,两天前它还躺在人事部的办公桌上。如果她所料没错,那里面装的就是辞职信。
她将自己的见闻和猜测告诉了赵连薇,不过两三句话就把火引到了响河的身上。赵连薇没想到何峪风辞职竟是为了给岳响河腾位子,一时气急,心里暗暗下了狠劲。
响河琢磨着会上王总的那句“响鼓不用重锤”,再回想起翔姐、老刘和夏阳几个人的神色,突然咀嚼出一点深意来。听说王总在来怀真前曾是市城建局的一个副处,因多年未得提拔进省厅,才被叶老以高薪挖过来当了总经理。王总的人脉之广、人缘之好早就闻名业界,不消说他有一双审时度势眼与一颗八面玲珑心了。
如果说自己以后真的继承怀真,那么第一个为她站队的人便是王总。聪明人经他提点,自然明白要在未来的日子成为一枚被人重用的响鼓,今日便不可与当下成为众矢之的的她为难。
这么推理,她倒是要感激王总的。可是就怕他们竹篮打水一场空,到头来什么好处也没捞着。
响河自想自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迎面就撞上小宋的眼睛。
响河不知道小宋盯着她看了多久,只觉得她看自己的眼神充满了敌意。
“我要走了,你很高兴吧。”小宋见到响河凝滞在嘴边的笑意,心里的怨念更甚。
响河本不知她要辞职,知道后也未置一词。
她与她说不上是敌人,可也不会再成为朋友。以她的立场劝她改过自新,迎难而上,恁她自己听了也会觉得可笑。
只能说小宋不适合待在这个尔虞我诈的地方,早点离开未必不是好事。可是这社会、这世间又有哪里会是真正的桃花源呢?
“宋经理一听说我要走,连面上想留我的样子都不愿意装一个,如果换作是你,估计要求爷爷告奶奶地拖着你吧……”小宋冷笑了两声,“早知道我也去勾搭一个,做不成凤凰,做只野鸡也行啊!”
即便已经久经考验,心里的某处还是被刺痛了一下。咬了咬牙关,再看小宋那张天真烂漫的脸,一时竟怎么看也看不清楚了。
是她错了,就在刚刚,她还妄想着小宋能离开是非之地,找一个人际关系简单的工作,却不想以她的品性,到哪里都不会受人尊重。
“物必自腐而后虫生。”响河不知道自己这么说,她是否明白。
也许公司早就希望小宋主动请辞,只是苦于找不到合适的借口,而她也的确是少了点做人的自知之明。换作平日,响河并不乐见自己被当枪使,她一定会站得远远的,选择冷眼旁观。
也许小宋永远都不会明白,她,岳响河,并不是杀她的刽子手,而是她自杀的见证人。
午后,赵连薇约响河在天台见面。
响河前脚刚到,就看到赵连薇气势汹汹地走过来。
她与她之间,也需要做个了结。
赵连薇一上来就给了她一嘴巴子,响河二话不说,还手就是一耳光。赵连薇一手捂着脸,另一只手正扬起,响河挺胸向前,“怎么,还想再来?”
这气势,生生地就把她给唬住了。
赵连薇这人虽然有些嚣张跋扈,但毕竟从小养尊处优,撒泼还可以,到底做不出更残忍龌龊的事情来。
她只是气不过,她哪里都比响河好,可何峪风就是正眼都不瞧她。
“你要是因为那天在文策中心门口的事对我有意见,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对,我就是故意的,我让何峪风抱着我,就是为了让你不爽。办公室那么多男人喜欢你,偏偏你在意的那个压根看不上你,这滋味不好受吧?”
“你……你这个贱女人,你一边钓着顾恒,一边利用何峪风,你不怕我去揭穿你吗?”
“嗬……”响河心想自己不去王总那揭发她干的那些事就不错了,她倒还有脸说自己贱,“好啊,你去啊,你尽管去和顾恒说,说我脚踏两只船,让他甩了我,好让我回到何峪风身边去,怎么样?”
“亏他对你这么好,原来你一直把他当备胎……”赵连薇这下看清了响河的真面目,心中万般难受,表现在面上倒叫人看不懂。
响河认为她工于心计,一定不会拆了她和顾恒,给自己添堵,可未曾想到赵连薇讲话时眉目怆然,还带着哭腔,似是真心为何峪风感到不值。
虽说最毒妇人心,单凭这份执着的心意,响河竟有些佩服她。
响河有自己的底线和原则,在她心里,爱情永远不会是第一位的。
“不要跟我使什么小伎俩,你有这个本事作弄我,怎么没本事得到他的心?不想让他做备胎,那就让他爱上你啊。”
“我要有这个本事,就不会让他为了你辞职,因为你根本就不值得!”
“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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