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和我说过好几次他有多聪明，年轻时有多能耐，接着就感慨自己命运不好。
我说你的命也不是那么不好，起码也光辉了一阵，有几段可以吹嘘的往事，最后还娶了我妈。
他想了想就笑了，说，缘份，最妙不可言。
老王是我亲爹，隔壁和隔壁的隔壁，全是姓叶的。命，缘，老王最喜欢挂在嘴边的两个字，他说人生这么丰富多彩，就是这两个字。我虽然很烦别人动不动就提人生，但是觉得他这句话说的还真的在理。
老王结婚的迟，同村喊他叔叔的人都结婚了，他还没动静。所以我没赶在他风光无限的那几年出生。
年轻时的老王虽然长得不是很帅，但是干活很利索，还是读过高中的，做家具修三轮车什么的都会点，还不抽烟而且据说二十二岁就在打工的地方当了个什么组长的，所以小姑娘们都特别喜欢他。
老王平时觉得我年纪太小不懂事，不怎么喜欢和我说这些，难得那天特别话痨，说的时候满脸的得意洋洋。我笑：那你不是还是三十几了才结的婚。
老王不说话了，转过身去算今天的账，写了一会儿，把笔一放，说：其实我年轻的时候有个女朋友的。
我放下手机听他说那段陈年旧事。
他说，“那会儿你爷爷生病了，癌症，所以就把他接回家里了，你爷爷在世的时候最喜欢我，他和我说，到现在也就三件事情要和我说的，第一个就是遗憾有生之年没见我娶媳妇。他说完了以后我点点头，傍晚的时候跑到同村一个女孩子家里叫她出来。”
“你当时的女朋友？”我问。
老王顿了一下，支支吾吾一句，：“还......不是”。接着说“我叫她出来之后，和她说我爸爸快去世了，他想看我女朋友，你可不可以和我一起去看一下他。”
“然后她就和我去了我家，我也没和家里人说这是我女朋友，就领着她去你爷爷那，和他说，有个女孩子你看一下。”
“你们还挺委婉的。”我说。
老王没理我，接着讲，“我站他们边上，那个女孩子和你爷爷聊了一下，然后你奶奶和叔叔转身出去的时候，她俯下身子很轻地叫了你爷爷一声爸爸。”
“两情相悦啊，难得难得，最后怎么分了？”
“她那天回去的时候，我递给她100块钱算是谢谢她。不过那个女孩子订过娃娃亲”，我刚想感慨一句，豪气啊，五天工资都给人家妹子了，听到老王下一句之后，闭了嘴没说，老王接着说：“她回去之后就和他爸妈说了，不想嫁给她未婚夫，没接触没感情。他爸气得和她闹绝食，三天没吃饭，她妈妈就领着她来找我，要把那一百块钱还给我。”
“你接了？”我问。
“没接，然后她妈妈就走了，她看她妈妈回去了之后，从带着的布袋里拿出一双鞋子给我。”老王说到这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她做鞋子的时候还骗我说是给她大伯做的。”
“哦，所以你们俩就没成啊，老家一共就这么几十户人家，那女孩子我见过么？”
“她回去了之后就跑到外省去了，两年没回来，”老王绕过我的问题，“两年之后我带你妈妈回家，她弟弟看到了，和她说，她才回来，不久就嫁了人。”
“我要是你的话，我就去找她了。人姑娘家都那么有胆量。”
“当时我们家的担子在我身上压着，我能跑远么？”老王颇有些无奈地解释了一句。“她嫁人后，工作也比较辛苦，之后被查出了肺癌。我去看过她一次。”
“我那时候问她，我把我女朋友带过来给你看一下？她说好的，然后我就和你妈妈去看她了。我们回去之后她就说了很多次，想回家了，她老公说第二天回去吧，结果到第二天她就去世了。”
“说来，那天是你妈妈生日。”老王又说了一句。
一时我不知该说什么好，然后老王拿起笔继续算账，我继续翻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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