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
文／简书-月下幽笔
从屋顶回来，我很晚才睡着，没有来由。这样的结果是第二天早上自己多了两只大黑眼圈。妈妈看见了自责不已，好像这一切是她一手造成的。说点题外话，她确实对我关心得无微不至，但是我心里总是有一股无名的怨气。每次一看到她，我便会想起自己从小在学校受到同学的那些奚落，以及和柳瑶瑶共处一个屋檐下带来的伤害。这股怨气就像气球一样膨胀在自己的心里，为此我还当着杜克的面指责过妈妈，那是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已经有所改善的时候，我原本以为他会理解我的感受，并且支持我。
我当时是这样说的，“她不是一个好母亲。她爱好虚荣，这一点和我有点相像，但是我绝没有到她那样的程度。她为了贪图富贵而丢弃了自己的孩子。当她年老躺在安乐椅上不能动弹的时候，她的良心会受到谴责。我的孩子们会知道他们有一个狠心的外婆。他们不会和她亲近，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的母亲在他们的年龄没有得到外婆的疼爱。现在她对我这般迁就和爱护，只是对她以往所犯下的过错的一种毫无意义的补救，打一个俗气的比喻，就像她将一颗钉子插进木桩里又拔了出来，但那洞口却会一直存在。”
在听了我气愤激昂的控诉后，杜克几乎是暴跳如雷了，他用比我大了数倍的声腔回击了我。
“你如果真是这样想的，那就大错特错了！”他说道，“她是我见过天底下最善良的母亲。她不会因为我不是她的亲生孩子而疏远。在爸爸去世以后，她还是一如既往，甚至加倍对我疼爱！”
“那是对你！是因为她贪图你爸爸的钱财。”
“才不是呢！她和爸爸认识前一年时，我们还住在一个简陋的城中村里，爸爸只是一个普通的邮差，这栋房子是他们在一起后才买的。你没有看见她抱着你的照片偷偷流泪的时候，你也没有看见每次收到你们的来信时她喜极而泣的样子，你更不会想象她为了赶上你生日，熬夜织毛衣的情景，你根本不懂得体会妈妈的心。你不是一个孝顺的孩子，你是个刁蛮任性的姑娘！”他脖子上血管暴突，呼吸急促，黑黑的脸颊居然泌出淡淡的紫红色来。
我沉默了一会儿。
“你当然可以站着说话不腰疼了！因为你没有被母亲抛弃过！我说过了，她只是在为她过去的行为忏悔。”
后来在激烈的情绪退却后，我还是仔细体味了杜克说的话，并且有了一丝感动。妈妈真的会抱着我的照片流泪吗？但我总是很快找出理由说服自己，看吧！她的良心已经在起作用了。
我顶着黑眼圈，跟妈妈来到客厅里，她示意我坐在沙发上。然后自己又拉过一张椅子坐下。
“跟你商量个事儿？”她神神秘秘地说。然后转身从茶几抽屉里抽出两张海报递给我，“看看，九月份想去哪里？”
我大概扫了几眼，那是两所中学的招生简章。
“明德中学教学质量好一点，但是是寄宿制，学生一个礼拜只能周末回家一次。石川中学就没限制，当然教学质量可能就……但也不一定……”
“就明德吧！”我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
妈妈的肩膀垂了下去——她正高抬着手臂给我点评着两所学校。我注意到她眼睛里闪过一丝失望的神色，不过旋即又消逝不见了。
“也是。”她淡淡地说。“教学质量才是最重要的。不过这样的话，平时家里可就我一个人了，想想还真是不习惯呢！”她朝我露出一丝近乎羞涩的笑意。
我有点惊讶，“杜克呢？”
“他也得上学呀。”妈妈转过身看了一眼正从厨房往这边走来的男孩。“杜克在很远的地方读书，平时只有寒暑假才会回来呢，不过还有一年他就要毕业了。”
“妹妹要去上学了吗？”杜克走过来问，他已经听到我们刚刚的谈话了。
“九月份，不过我得提前帮她联系学校才好。”
“不如跟我黑龙江吧，去方恩特！”杜克露出狡黠的笑容。
“别开玩笑了，杜克。”妈妈懊丧地说，“方恩特中学只收男孩子，如果可以，我当然希望她能——不过——”
“错了，还是有一个女孩的，迷死人了！”杜克狡辩说。
妈妈没有理会他，接着说道，“如果去明德，还得准备一大笔钱，因为你算是转校生，是有择校费——当然这些我来想办法。不过去了明德你就得自己照顾自己了，这是才我担心的——”
我连忙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完全可以照顾好自己。妈妈注视了我一会儿便没再说话了。我也不知什么原因，从小总是希望自己能够拥有一块特殊的空间，这并不是指寄宿生活，抑或拥有单独的房间，而是一种独立于家庭关系之外的自主领域。而就在我认为这种领域将在不远处向我敞开时，却发生一件骇人听闻的事，而这件事就发生在杜克身上。
那是八月下旬的一天，具体的日期我忘记了。但是我知道是一个礼拜天。因为那天妈妈没有去店里——她每隔两个星期都会在家休息一天。这天早上杜克难得没有出去跑步，也没有下楼和我们一起吃早餐。妈妈说他在睡觉，我当时也没有多想。
吃过早饭后，妈妈带着我去买了开学要用的新书包和一些文具。中午回家后，我提着东西上楼时，我无意瞟了杜克的房间一眼，他的房间仍然紧紧关闭着。这家伙也太懒了吧，我这样想到，旋即一个想法冒了出来——我发现这么久以来，我还从未参观过这家伙的房间。因为以前我知道同一所房子里，几间卧室的门可以用同一把钥匙打开。于是这天当我把东西放回房间后，我便拿着自己卧室的钥匙决定去拜访一下这位睡懒觉的先生，并且打算等会儿好好整蛊他一番——现在想来这可能是我做过得最糟糕的决定。
我蹑手蹑脚地移向了杜克的房门，轻手轻脚将钥匙插入锁眼里，小心翼翼地转了一下门把手。然后慢慢推开门朝里探视了一番，杜克的床正好在我的视线范围内——可是床上除了一张竹席外，什么都没有。
我将门完全推开。这间房子完整地展现在眼前。房间很简陋，所有的陈设一目了然，只有一张床，一套桌椅和一个衣柜，除此之外，床头墙壁上还订了一架小书柜，上面凌乱地摆放寥寥几本书。我注意到飘窗石台上摆放着一个相框，便走过去拿起来看了一眼。
照片上是一个和杜克长得很像的男人。这个男人并不苍老，甚至很年轻，我差一点以为就是杜克了。但是他那眼角的鱼尾纹以及那双深邃的眼眸告诉我，他更有可能是杜克的父亲。
我放下相框，打算去楼下向妈妈告状——因为我猜测这家伙极有可能又跑到隔壁树上去掏鸟窝了。然而就在我转身出门时，眼前的一幕让我目瞪口呆！
大概是在门框上方一尺见方的墙壁上，密密麻麻地沾满了一块块大小不一的灰色粘稠物，就像一堆堆牛粪。几只灰乎乎的挂着衣裤的假肢般的东西（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这样）插立在上面。其中很大一坨黏稠物上还垂吊着一颗球状物，仔细一看，那是一颗光秃秃的脑袋！
我大叫了一声，那些黑色的东西，竟然像受到了惊吓似的在墙上蠕动起来。
我跌倒在墙根，捂起耳朵，闭上眼睛疯狂地大声喊叫起来，叫了一声又一声。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一只手臂在触碰我，我睁开眼睛，看见杜克站在我面前，他的脸上流露出一种歉意的神色。
“怎么了？”妈妈这时惊慌失措地出现在门口，显然她听到了我刚才的呼喊。
我从地上支起身子，一把推开杜克，扎到妈妈的怀里，哆嗦地伸手指着杜克喊，“……怪物……怪物……”
“什么怪物？杜克？你是不是吓安乔了！”
“没有，妈妈。”这个男孩回答“哪有怪物？我在睡觉，可能是妹妹看花眼了吧。”
我睃了杜克一眼，看见他朝妈妈吐了吐舌头。
可我没想到妈妈竟然相信杜克的话了。
她拉着我重新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在哪？安乔，哪有什么怪物呀？”
这时墙壁上当然白白净净。
“妹妹一定是眼花了吧！”杜克朝我挤挤眼睛。
“才没有！那怪物就是——”我突然住了嘴。我不知什么原因没敢说出来。我断定妈妈肯定不会相信我说的话。而且这样一来，说不定杜克还会报复我。
我打了个寒颤。
“怎么了？乔？”妈妈关切地问。
“没什么？”我说，“也许真的是我看错了，我最近要上学，压力大，出现了幻觉。”我只好撒谎，并又悄悄瞄了杜克一眼。
他正微笑着注视着我，仿佛在说算我识相。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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