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李二浑准备动手了。
夜晚虽然刚刚过半,月亮却一下子就拱了出来。初春夜晩的天气,寒风仍然十分的刺骨。李二浑有些不怎么痛快的看了一眼滿地雪亮的月光,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这雪亮的月光提醒他,今晚儿已是正月十六了。再用不了十天半个月北方龙虎大会就要召开了,他感到满心满腹的焦虑。李二浑急步走到了窗前,他又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空,天空上仍然是乌云密布,没用上三两秒钟,月亮又一头钻进了乌云里。房间里就像被熄灭了一盏明灯一样,一下就变得昏暗起来。李二浑的心情显然也像黑乎乎的天空一样,一下子就变得阴呼啦啦的......
他似乎还是在纠结着。
房间的门窗都是大敞肆开的。
李二浑身上虽然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白布衫,却是热的他满头大汗。他自己都搞不清楚这到底是为什么,平日里他不仅仅以心狠手辣而著称,赛诸葛也是他在江湖上的大名。他这个人不仅是对于敌对势力绝不手软,就是对自己圈里的兄弟,说要杀你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睛。他不论干什么事情都是脸不变色心不跳的角色……今天这是怎么了?
“他妈的!”
他照着自己的大腿里子就狠狠的掐了一把。
还真没怎么感觉疼!这还真就是邪了门儿了,李二浑仿佛都有些动摇了。
就在这节骨眼上,三野走了过来:
“二哥是害怕了?”
三野皮笑肉不笑的说了一句,三野说话的声音并不是很高,除了李二浑没有人听得见。不过李二浑还是觉得就像遭到了雷劈一样,方才还燥热的一身大汗立马就变得凉哇哇的。就像被谁一把拧上了正在开放的水龙头,全身上下都变得干巴巴的......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日你娘了个逼。”
“怕?”
“谁怕、谁他娘滴是儿子……!”
李二浑恶狠狠的说。
(2)
三野是看准了这次机会。
他觉得这次自己是死是活,只能听天由命了。
自己干的那些事儿,老大显然已经全部都掌握了。并且派人放下话来说要找自己谈一谈。当然谈一谈这事儿,江湖上的人谁都明白。獒爷也不知道曾经跟多少人这样谈一谈了,结果就使多少曾经不可一世的人物不见了踪影,三野一直是李二浑和獒爷找人谈一谈的最为得力的帮手。没想到这么快这种事情就轮到了自己的头上,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后脖梗子是哇凉哇凉的,他伸手使劲的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
他想确认一下。
“还不错,这颗脑袋瓜子还长在自己的脖子上。”
三野拔出来掖在裤腰带上的手枪。他不放心的仔细的检查了一遍,把子弹一颗一颗仔细地放到弹夹里,然后又把后腰和衣袖裤腿里的四把手枪逐个地检查了一遍。一个人身揣六把手枪,这对他来说也是第一次,感觉确实已经万无一失了,他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哈~”
日你、娘了个逼!
他在心里偷偷地骂道,三野最讨厌别人骂他娘了,放在一般的场合下,他早就把对方脑袋打爆了。三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亲娘到底是谁,他只知道自己的亲娘一定是一位雍容华贵的夫人。在他的心目中亲娘就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哼,今天就送你们上西天。”
三野也恶狠狠地说。
李二浑并没注意到三野这一语双关的口气,仍旧是大喇喇地问了一句:
“兄弟们都准备好了吗?”
三野皮笑肉不笑的大声回答说:
“你就擎好吧。”
外屋地的大厅里一阵七嚓咔嚓的拉枪栓的声音。
“子弹都给我上膛,每人一定再多带上几颗手雷。”
李二浑有些不放心的又仔细吩咐了一遍。
凡事都要往最坏了打算。他想。
外面的大型美式吉普车已经冒起了白烟,排气管发出好听的噗噗噗的声音,这声音在这冰冷的夜晚里显得格外响亮。汽车似乎也不太习惯这么冰冷的天气,它们也都在得得瑟瑟地颤抖着。
天气还是有些忒冷了!
大家伙纷纷穿起了厚厚的防弹衣。这洋玩意儿大家还是头一次看到,都有些不习惯,穿在身上假门假式的有些臃肿。但是三野说了,今天不是为了相亲逛窑子,而是去拼命的,要想今后能够吃香的喝辣的就得活着。只要打赢了这一仗,每个弟兄都可以分到一个自己的独立的场子。
这辈子都不必交任何保护费。
用现在白道上的流行话来说,就是自负盈亏。
“自负盈亏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三野大笑不止。
这番话说得弟兄们是热血沸腾,谁都知道这每一个场子的年收入都在千巴百万左右。有这样一个地盘,这辈子就啥也不用愁了。这帮杀人不眨眼的汉子,个个都变得急不可耐起来。
“天都亮了还等什么,赶紧走人吧。”
“二爷还犹豫什么?”
“再晚了就赶不上鸡叫了。”
十几个弟兄七嘴八丫的嚷嚷着。
这帮家伙都是三年前招进来的新人,只听命于李二浑和三野,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六合会里还有一个獒爷。
“胜败在此一举了!”
李二浑“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3)
獒爷现在身子很虚弱。
他现在翻一下身子都很困难,不过头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嗨,该来的一定是会来的,你不用请他们,他们自己也会来......!”
獒爷认真仔细地跟奶娘交代着。
儿子还有些太小,他有些不放心。虽然儿子表现得跟一个大人一样,可是在獒爷看来,孩子就是孩子,关键时刻会撑不过去,他还是给他安排了一个贴身的军师辅助他。这个军师非常低调,已经跟随着獒爷三年多了,却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特殊地位。大家都以为这个人就只是别墅大院里的一个花匠,一个来路不明的人。
道上人从来没有谁会把他放在眼里。
栽花的,大家都这样称呼他。
花匠一点都不张扬,每天勤勤恳恳地在园子里除草施肥。无论哪一个人支使他,他都会屁颠屁颠地跑过去。
“这位爷,有何吩咐?”
这几乎就是他的口头禅。
大家在花匠面前几乎无所忌惮,因为无论是什么人说些什么话,他都像一个聋子或者哑巴一样。干脆的说吧,他就是一堵墙,什么话传到了他这里就算结束了。所以说有许多道上的人,都放心的向他打听獒爷的一些动向。因为只有他每天都在獒爷这园子里转悠,无论你想打听獒爷的什么事情,花匠都会磕磕巴巴地告诉你。当然,这种事情比较费银子,李二浑和三野却一直觉得这么做很划算。虽然花匠话说的不太利索,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花匠根本就不是一个会撒谎的人。他脑袋瓜子里面似乎就转着一根筋:
只认钱!
只要是见到了钱,他就会喜笑颜开。看到他那副见钱眼开的样子,让人怀疑他到底会不会花钱?
“他是大脑炎后遗症......可怜的人!”
“小时候发烧就烧成了这个德行。”
獒爷的奶娘和后厨房的大婶们都这样说他。
在这个阔敞的院子里,除了他们几个人经常出入以外,一般人是不允许自由出入的,就连别墅的护院卫队,都只能在护墙与岗楼之间行动......仿佛一个是在天上一个是在人间。
其它人等、根本就无法靠近大院和房间一步......
呵呵!
就更不要说携带什么武器了。
(4)
李二浑早就盯上了这位花匠。
他深知獒爷的奸诈与狡猾,一个大脑发育成熟,行动又正常的人,他是不会留在自己身边的。在獒爷的府邸里,除了几个女人以外,也就是这个身患残疾又不显年轻的男人了,只有一个护院的卫队是由他自己的儿子率领着。这个护院的卫队,从来没有参加过六合会的任何活动。也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实力到底如何,只知道他们的武器可能是六合会里最好的......清一色的驳壳枪。
都是一些养尊处优的纨绔子弟吧。
李二浑和三野都是这么认为的。
因为他们知道为首的那位,是自治州前督军的外甥。这帮小子打没打过枪都不好说,整天浪迹在高级会所里。据线人报告说,这帮小子玩起女人或者掷色子赌博,倒是个个都有一手。
邪门儿得很!
六合会虽然经常出去打斗,可是从来都不会使用重武器。一般的角色不等他们出手,对方就首先告饶了。
当然獒爷也深知擒贼先擒王的道理。打死了一个领头的,一般的小型组织就树倒猢狲散了,獒爷的这个超级组织就是这样一点点地扩大起来的。
如今在小城乃至整个北方,獒爷是没有什么对手的......獒爷清楚地知道六合会的未来,没有外患只有内忧。
北方黑道上的五大家族全都拥戴獒爷。
白道上的朋友们也早就让獒爷搞定了。
獒爷知道李二浑肯定会趁机造反的。他一定会趁着自己重病缠身,儿子又不算成年的时候动手,至于三野这小子要不要一起也收拾掉?獒爷也是在反复思量之中,獒爷并不是没有慎重地斟酌过后果。他想把自己打下的江山平平安安地过渡到儿子的手中。
这毕竟是中国黑道上的半壁江山哦。
子承父业 名正言顺,獒爷说。
祖️上留下来的规矩。
“六合会的老杆子也就只剩下咱们三个人了,万一我挺不过去这一关,六合会应该由谁来主事呢?”
獒爷在闭关之前,曾经多次跟李二浑和三野谈过这件事情,这也算是獒爷在敲山震虎吧!但是每一次这两个人都是异口同声,他们信誓旦旦的说:
“唯獒爷的鞍前马后伺候,兄弟两人绝无二话可说。”
“扶持幼主,也是我们兄弟二人义不容辞的责任。”
“小弟不才,愿作长坂坡的赵子龙。”
两个人一边发着毒誓,一边暗中频繁的调兵遣将,早就积极的做好了獒爷之后的重振工作。他们甚至训练了一支突击队,平时什么事情都不做,只是准备围攻獒爷的别墅大院。突击队员一律配置最新的美式自动卡宾枪,就连政府军都没有这种装备,李二浑为此付出了大价钱。对付别墅大院的各种攻坚训练,已经搞得很成熟了。为了预防中途发生点什么特殊的意外,他们策划了几种不同的攻坚方案。甚至把遥控炸弹,都放到了院子里的各个关键的地方。不成功则成仁!这也是他们的行动口号。
情报都是花匠提供的。
当然獒爷也不是一个简单的傻瓜,别看他躺在别墅的后屋里,这些情报他早就已经掌握了,只是再一次得到了花匠的证实而已。
处于乱世而不惊,是獒爷的特点。
在这个早春的一天里,这里将发生一场生死的搏斗。这个事关六合会生死存亡的日子,也是獒爷经过周密思考之后才定下来的。獒爷说了:
“尽人事而听天命!”
“任何人也无法回避和逃脱命运对自己的安排。”
只有勇敢的面对!
这句话大家都很熟悉,因为这是獒爷的座右铭。在聚义厅的中堂里就挂着这样一块大匾:
尽人事而听天命!
据说这是峨嵋山上的一位高僧,为了獒爷而亲笔题写的。每当六合会有重大举措的时候,獒爷都会指着这块匾额说事儿……可以说是百用百灵,从来也没有失手过。
今天獒爷让自己的儿子扶着自己,一起跪到了匾额的下方。
“皇天老祖在上,祈愿上天保佑吾儿成就大业!”
獒爷只是反复说着这句话,竟然已经变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外面一声枪响,好像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聚义厅中堂的石头地面一下就陷了下去……
周围一时变得黑洞洞的。
黑暗中獒爷的手变得越来越凉了,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他甚至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就像快要咽气一样。
小獒赶紧点起了应急灯,枪声似乎也劈劈啪啪地响了起来。
小獒给自己的父亲打了一针,獒爷又活过来了。这西洋药水比吸食鸦片来得快多了。看到儿子手法这么娴熟干练,神情又这样轻松自然......
獒爷偷偷地乐了。
临危不惧!
这还真他妈的是我獒爷的种。
(5)
事情就像安排的那样顺利。
别墅的花匠接受了李二浑和三野的金钱贿赂,他不仅让他们把炸药和定时引爆器带进了别墅的院子里。还利用自己职业上的便利,为他们把炸药都放到了指定的部位。这个别墅里面除了花匠的小货车,别人的车是无法不接受检查就通过的。大家都在院子外面停车,随身携带的武器必须放在汽车里,没有任何人可以带进院子里来。进了别墅的人,每个人都在护院的射程之内,没有一个人敢轻举妄动。
一听说獒爷要召集北方五大家族商讨后事,李二浑和三野就慌神了。
最近的两三年以来,六合会的生意一直是李二浑说的算。獒爷的儿子就像一个跟屁虫一样忙前忙后的学习,这也是獒爷自己的主意。
“小獒需要磨练,这事就非二弟三弟莫属了。”
这话都是奶娘代为传达的,李二浑和三野已经有两三年没有见到獒爷了。最后一次闭关修炼之前,獒爷同他们俩个人关照过;
“今后我们就不能见面了,有什么话你们两个都要听奶娘的,奶娘传达的话就是我的意思。”
这两三年以来,哥俩儿虽然可以为所欲为,赚了许多私房钱。可是总感觉獒爷一直在盯着他们,他们的所作所为和一举一动奶娘都了如指掌。最近几个月,三野在李二浑的怂恿下,开辟了一条新的鸦片通路。这样做就是为了避开獒爷的眼线,摆脱獒爷的控制。没想到这么快獒爷就要找三野说事儿了,请三野去别墅大院谈一谈。
我日他娘的!
这谈一谈可是腥风血雨的事情,道上混的人没有一个人不清楚。这次再加上北方五大家族马上就要一起举行的六方会谈,不得已、就加速了李二浑已经准备多时的破门夺权行动。
机不可失 时不再来!
三野如果这次完蛋了,自己肯定也是性命不保。对于这一点,李二浑是非常地清楚的。跟随獒爷鞍前马后三十多年了,老爷子眨一下眼睛,他马上都会知道是什么意思。两三年来他虽然没有见过獒爷,但是奶娘传达的每一句话,他都可以体会出獒爷是怎么回事。
这是到了卸磨杀驴的时候了……
“你不仁我不义,先下手为强。”
一定要赶到六方会谈之前,把六合会内部的事情首先搞定。
李二浑终于行动了。
(接下集)
老顽童讲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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