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十三
红拂，我知道你是个有个性的奇女子。你的子母剑像你的目光一般温柔又有害。我是如此深爱你，以至于我不知道自己究竟爱你哪里，也许我爱你一如我爱那万丈星空，也许我爱你一如我爱那寥寥深夜。我也不晓得我是怎么了，当你的剑抵在我的脖子上时，我已被你婆娑的泪眼深深打动。
我依然记得那天你拿剑的手微微颤抖，两行清泪滑下，你哽咽着说：还钱。
红拂啊，我怎么会差你那点银子呢？我一直在你的酒馆里白吃白喝打白条还不是为了让你注意到我吗？我从西凉来，一路风餐露宿到金陵，金陵的美景强过西凉百倍，金陵的美人儿也强过西凉百倍。你的眼睛和你的笑都像极了湖畔拂柳而过的清风，我喜欢得不行。
我文化水平不高，我想了半天只想到“喜欢得不行”这五个字来形容我对你的感情。你应该知道，在西凉很少有人读书，我们那里崇武贬文极了，我只认得三个字，那就是我的名字——秦出征。
但是现在不同了，我又认识了两个字，那就是你的名字——红拂。我已经想不起来第一次见你是什么时候了，应该是一场梅雨初歇吧，我被你酒馆的招牌所吸引，“寻欢楼”——我以为是一间青楼。
万万没想到，推开门，是一派清新雅致的景象，清淡的茶香和酒香，画着花鸟山水的屏风，还有袅袅婷婷的你。虽然你对我怒目而视，但我还是一眼就爱上了你。我至今还没弄懂当初你为什么生气，或许是因为我赤裸着上身，或许是因为我带了太多随从或许是我的宠物鹰吓坏了你的客人，但是真的，黑蛋很听我话，它不会伤人的。
我爱着你，爱屋及乌，我爱着寻欢楼，所以每天都花大把大把时间泡在你的酒馆里，你做的桃花酿很好喝，桂花糕也很可口，像我这样的五尺壮汉一顿能吃好几盘糕喝好几坛酒，当然都不会付钱，虽然你对我的态度不太好，但我还是挺喜欢你。
红拂，我知道这寻欢楼对你而言意义有多么重，你的前夫开了这家酒馆，但他不久后就死于一场江湖纷争，你一个弱女子接手酒馆和三教九流打交道有多么难我清楚得很，他们都欺负你是没有丈夫的女人，所以你才苦练子母剑，剑下的亡魂都是飞扬跋扈的泼皮无赖。
我说过你是一个奇女子，喝醉的时候你倚在栏杆上凝望夜里的西湖，欣喜的时候你哼着家乡的小调，悲伤的时候你大哭一场眼泪抹干后又笑了起来。那天官兵来找你，金陵城扩建要你拆了寻欢楼去别处谋生，你抽剑而出断然拒绝，奈何皇榜在上，你不得不从。
夜里你喝得酩酊大醉，倚在栏杆上望着夜色下的西湖，那一袭红衣似血，我在酒楼下望着你的身影心如刀割。
我去找了庄穆侯，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他的所作所为，原因正是他欲纳你为妾而被你屡次拒绝。
他端坐在大殿中央，笑眯眯地看我。我问他：寻欢楼是你指使别人做的？
庄穆侯点点头。
我质问道：你可知伪造皇榜是诛九族的罪名？
他淡淡一笑，撇撇嘴说：奈何？反正老子是要起兵谋反的。
我大惊，我望着庄穆侯的脸，发现他像极了一只土狐狸。
庄穆侯起身给我递来一杯酒，说，秦出征，我等你已经好久了啊。你以为我喜欢红拂？不不不，我根本不喜欢她，我喜欢的是你。
我再次大惊。
庄穆侯看我瞪大的双眼又补充了一句：我喜欢的是你手里的兵权，十五万西凉铁骑的兵权。我要谋反，钱和兵缺一不可，钱金陵城有的是，而兵，就是你手里的西凉铁骑。如今天子幼小外戚干政，哀鸿遍野民不聊生，此时不反更待何时？
我站着看他，不说话。红拂啊，你可知道，那一刻，我心里早已掀起波澜，我不想去管天下苍生如何，我是个五尺莽夫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我只想和你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
庄穆侯接着说，红拂定是不愿迁走寻欢楼，而她在金陵过得好不好，全凭我说了算，秦出征，你好好想想吧。
我想了半天，庄穆侯说的对，我大可以把你接到西凉去，但是你定是不愿意跟我走，寻欢楼是你的命，我要保护这条命。所以我把虎符交到了庄穆侯的手里，跟你相比，那谋反罪名与十五万兵权又何足挂齿。
红拂啊，虽然我在你的酒楼白吃白喝，但是你应该相信我是爱你的，但是我很笨，你让我上战场杀人我很在行，但是谈起儿女情长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只好这么幼稚又讨人厌地赖在你的酒楼，希望你能知道我的心意。
其实我很爱你，爱听你哼家乡的小调，后来我听手下的士兵说那小调是南方山村女孩子都会唱的《桃花渡》，我就又回想起当时在你酒楼里，你一边算账本一边哼唱，那一袭红衣像盛放的桃花，而青丝如明月。
红拂啊，现在我正在行军的路上，还有三日军队就抵达京城，到那时兵荒马乱我肯定写不了信了，这封信应该就是我最后对你说的话了吧。其实我是一个很无所谓的人，这一仗我必会被后世人们谩骂成谋反欺君的小人，无所谓了，只要你能在金陵过得好。红拂啊你要过得好好的，这一仗京城有四十万精锐军队，我已是九死一生，行军仓促我不能写下去了，红拂啊，你要过得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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