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熟的吉他少年

  很多人的失落，是违背了自己少年时的立志。自认为成熟、自认为练达、自认为精明，从前多幼稚，总算看透了、想穿了。

                                                            -丁锦峰

不成熟的吉他少年

“你懂什么？”

  想要安慰一个朋友的时候，他说这句话说了几遍，我安慰的话语就瞬间变得苍白无力起来，深切的话到了喉咙就变成了生气的话。

  暂且就管这个朋友叫佟佟。

  认识佟佟是因为头脑发热。转专业成功的我搬到了新环境，满脑子欣喜的幻想，将学吉他列入了我的宏伟蓝图中，于是便在学校热门的公众号上发了个征友启事，那时的我还太不够独立，做什么事都想有个伴，一个人走路仿佛都很不自然，当然学吉他这种事就得结伴同行。就这么幻想着对方可能也是个文艺小青年，我们抱着吉他，坐在操场上吹着凉凉的晚风，吉他美妙的旋律像细碎的光线，和着细碎的光线，在我们脸上，在风中，在夜空中，就这么悠悠地飘着。这种风花雪月般的梦大概是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就只被封存在我曾经的梦里。

  看到征友启事的佟佟加了我微信。当然加我微信的远不止他，但是聊起来的也就只有他，这很奇怪。他就像似曾相识的旧友，明明不了解却给我一种很亲近的感觉，突然想起来他特别像我高中的男闺蜜，但是又比他略胜一筹，佟佟更阳光更幽默，应该说高中的男闺蜜是他的影子。于是我们就很快熟络了起来，我心中有种很想和他见一面的感觉，很想知道屏幕的那一端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也感觉到他也抱着同样的好奇心，终于在一天晚上两个很熟的网友见面了。

  我背着吉他，看着坐在树下的背影，说：“哎呦，佟老师。”他笑着放下吉他转过头 说：“哎呦，pangkai同学。”（pangkai是我的网名）

  其实在见他之前，我就已经和同学打听过他，在他第一次凭直觉猜出我的姓时，震惊不已的我误打误撞地和同学打听出了他的名字，于是第二天那个同学还偷拍了一张他的照片给我，只不过我一直和佟佟说那是因为我的直觉，虽然很扯，但是他一直深信不疑。

  可能是彼此间这种很扯的信任，我们建立了相互间的师生关系，他当我的吉他老师，我当他的人生导师。佟佟第一次在我面前弹吉他时，我有一瞬间的恍惚，可能是真的有点温柔吧，也可能是脚边的猫猫在温柔地叫着，他教我吉他教得很仔细很耐心，我心里总是这么想交到这样的老师真的是需要运气吧。

  后来他和我倾诉内心的寂寞，可能大多数大学生都会感到寂寞只是有些人藏在心里罢了。我也慢慢地了解到他的一些过往，在我们这个男女生比例失调的皇家女子学院，佟佟还算是比较看得过去的男生，听说在他们系是公认的帅哥，再加上又会吉他，就更免不了学姐的关注。他曾经和我说过自己被学姐骗被学姐撩的经历，也说过喜欢的女生的趣事，我可能是个很俗的人，一直以来就喜欢听别人讲他们的情史，还恬不知耻地充当感情顾问帮他们解忧答疑，听着佟佟的这些故事我不知道是内心的什么得到了满足。

  “我之前喜欢的女生和我的高中同学在一起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说这话的时候佟佟要笑，明明不是玩笑。他们系的同学见到他想要减轻或是加重他的悲痛，说的却都是一句话“保重”

  他和我说他不难过时 ，我觉得他很难过，后来他又说他难过时，我觉得他一点儿也不难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看不懂了。于是我就狠狠地骂了他十分恶毒的话 ，说他不该这样。他就像没有寻求到安慰的小猫一样默默地说了句“我饿了去吃饭了”，我不自觉地回了句“要不要我去”，可能我是想当面确认一下他的情绪吧，但是刚发出这个消息我就后悔极了，仿佛刚树立起来的威严瞬间崩塌了。

  见到他的时候，和我想像的不一样。他在我寝室楼下站着，不知道是因为低着头还是因为在树的阴影下，差点就没看着他，昏黑的天，昏黑的树，和昏黑的他。然后瞥到他手里燃了大半截的烟，注意到我的他默默地熄了烟，说“走吧”，声音里夹杂着哽咽，脸上仿佛还有微醺的酒红，一阵风吹来，烟酒味扑面而来，我突然很想闭上眼转头就走，但是我没有，我走在了前面。

  一路上他都在唱歌，之前和他回来的时候他也会唱歌，但是这次不同，是让我觉得讨厌的歌声。我应该是彻底混乱了，不知道他是真难过还是故意在难过。他在吃面的时候话突然变得很多，故作轻松的样子，我一直捧着手机，不觉得很轻松。他突然握了下我的手 ，笑着说，“你的手真暖” ，我没有回答，他便低着头，大口大口地吃起面来。

  回去的路上下起了大雨，他又点了一支烟，我有点抑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一直就很讨厌抽烟的男生，就这么坦白地和他说了，他愣都没有愣 ，说“好那就不抽了”，就好像早就预知到了一样立刻灭了烟，又马上拽过我说“走过来别淋雨”。到了楼下他又回到了那个阴影处，模糊到我都看不太清他的脸，我只知道这么久以来我和他分开后我第一次回头，就看到他还站在那里，看到我回头，他摆了摆手，说“快回去别淋感冒了”，我马上回过头跑了进去。

  回到寝室我还是放心不下佟佟，隐约能感受到他的悲伤。但是我的安慰是火上浇油式的，如同教科书般地训斥他不该这么颓废，应该怎么怎么样。于是他便说出了“你懂什么”这样的话。

  在他认为，他懂的比我多，因为他有很多前女友们，我不知道这什么时候成了一种懂的多的象征，说这话的时候我就想象能拿厚厚的胶带把他的嘴给粘上，怕这种话说多了我会控制不住自己去揍他，揍他个鼻青眼肿。

  现在想想我也见过很多像他这样，想变得成熟但是误解了成熟，弄巧成拙成了幼稚的人。以为在苍凉的环境下，点上一只香烟，或是在喧闹的酒吧里，灌下一口啤酒，这些就能展示自己的成熟，什么时候成熟成了这个样子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