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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那个家,是在东北的一座小镇,呆呆地落寞于长白山脚下,不起眼的让人时常忘记。入了冬就会落雪,当银装越穿越厚时,那冰河雪山,琼枝梨花,在我心目中,是不照川端康成笔端那片雪国差的。还有件淌汗拉子的高兴事,翘首以盼的大年说来就来了。
想要过年,腊月得翻篇,时常捻着日历,合计着余下的天数,心就会突突,像是撒了面起子不住地发酵。小儿,难免就懵懵懂懂,如蝉,只知有夏。那时,认为天地是同根同生的,所以,地球上的每个角落用一样的风俗弹冠相庆。孰不知圣诞是耶稣的生日,跟老祖宗的薪火不刮边的,就别凑那热闹了。
历经过物质匮乏年代,就会认同过年是一家人朵颐美食的盛会,而这场长少咸集的盛会,是从年三十开端的。
家庭,依老例,当仁不让靠主妇来操持,更何况逢到年节。
妈妈是不是混血,姥姥没流露过锤音的话。只是从她一头黄发,高直的鼻梁与有次爸爸的语焉不详,我的心头埋下了狐疑。不过,妈妈的厨艺一直让我诟病,别叽咯,再不好吃,也没饿得面黄肌瘦,足壮地长成了大人。
我这个耍滑嘴馋的素养,大抵是爸妈的护佑,哥哥们的谦让,吃香是老疙瘩地位排行的先天优势。有一件有关捡饭的话料,后来常被抖出来嘎嗒牙。家里把稀缺的细粮可我先吃,二哥眼巴巴地候在桌边,待我那次胃口欠安剩了饭碗,速速抢过护如铁桶,不消几口,粒米皆无。二哥的吃相是很狼狈的,我想对于过年,那时他比我更心急火燎。
一般是要在三十的头天忙乎,妈妈把储冻在仓房的年货搬出来融化开。猪的肘子、蹄子与排骨搁大锅里烀,柴禾在灶坑里噼里啪啦爆响,亮亮灼灼的火舌婀娜起舞。我猫伏在邻室里,捺不住徐来的悸动,时而会悄悄地视巡一圈。时间不会绵长,耳际就会听到水起边的声响。丝丝吃吃的,支耳细听,一点也不聒噪,倒似檀板清歌,美妙的洗耳。渐渐,整个厨房会被氤氲砊砀的雾气弥漫,在我看来,不亚于艾丽斯的仙境,可这里有蹲蹲实实的烟火气。不用溜号太久,肉香就开始醇厚散溢,钻进四壁的犄角旮旯,我又怎能逃过这肆意妄为的侵淫,况且,本已做好了迎刃而上的勇毅。我马上会被无条件的俘虏,涎水已在口腔里浩浩汤汤往返激荡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时间尚早,肉肉们还需滚汤的浸煮,更需与葱段、姜块、大料与肉蔻的耳鬓厮磨,才能百转千回正果修成。“金凤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不管通不通,这乱入的酸词,的确映印了我当时翻江倒海的心情。
期待终究会有回报,大多是偏过晌午,我就可蠢蠢而动了。如抓耳挠腮的小猴子,去瓜田李下王母的果子。这厢,只有门与框与合页那瞬间的“滋啦”,我已背着妈妈,闪进厨房,酷似细脚零仃的鹤,屏气敛息还以为在潜泳。在碗架柜里捏出个瓷碗备在锅台上,握住锅盖的把,羞色会上脸?甚至掠过心头一星点愧意都难产,就那么轻轻飘飘地掀开,勾了心魂的嚼谷皮开肉绽地与我撞个满怀。阿尼陀佛,没折了腰。拿木筷夹出几块热腾腾、香喷喷,面相朗俊的排骨攒在碗里,注下一小涡酱油,或是撒点细细的盐面,撕咬上去,活脱脱还原到兽类。哎呀!崩说话了,略去十个二十个乱坠的形容词,只允许有腮帮子咀嚼的低音炮脆脆地滑过,那唇齿间的肉味香浓砉然炸裂,怒了朵朵烂漫妖娆的肉花般,通过食道,一路撒欢尥蹶子滥泛到胃肝心脾肺。贼毙了,真解馋!我就是范伟,这时还用想自行车吗?
妈妈总会出现,在我咬合着满嘴流油时。她大多时不会吱声,充其量只是叮嘱我盖好锅,以保肉的熟烂。许是这样轻描淡写的言语,让我陡然间有了些难为情,蔫蔫地不得劲儿,狗熊戴花,没个人样了,便遏了得意再往的非分,家里不光我有那张嘴的。
说来就来了,三十的下午,放了震得窗框嗡嗡作响的鞭,不用废话,开席。当七碟八碗端上桌面,那云蒸霞蔚真是展人的眼,全家人的心都亮亮堂堂的,一年来垒积的霾都如鸟兽跑山林子里去了。一年中最丰盛的餐,一年里最融洽的亲情。
小鸡炖蘑菇,吃上一口后,爸爸依旧会赞誉肉的鲜嫩;依旧会说,小坤,你吃吃,这是土公鸡炖的。二哥依旧会搁下刚呷了口的酒杯,依旧会精确制导地叨上一块鸡翅膀,依旧会在咂咂有声时美美地畅言。
妈妈的笑容堆到了脸上,眼角又起了层皱痕。那张脸也有过年华的充盈,也有过儿时的顽皮,也有过追慕花草的春心,幸许也耍过暗渡陈仓的伎俩去偷吃妈妈烀好的肉。我想,记忆会在她的脑海里闪过吗?可在那一刻,她心里满满当当的,是孩子们都团坐在桌边,是漾荡在屋子里此起彼伏的笑声,那笑声在心坎里应该比啥都香甜!
年的来历版本芜杂,我觉得民间这款颇有兴味。年是上古时的猛兽,专嗜在三十晚上打家劫舍,叼鸡掐狗。人们苦于这为非作歹的祸害,就用张灯结结彩,燃放炮竹来吓唬年,结果年心胆俱裂,逃之夭夭。从此四方安宁,五谷丰登。念及,遂以年来志喜,这种喜庆的形式由而传承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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