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叁姑娘的酒肆

作者: 韩草果 | 来源:发表于2019-03-07 22:08 被阅读12次
    阿叁姑娘的酒肆

    1

    秋水镇是一个嗜酒如命的镇子,镇子里的人几乎每天都要喝上一斤五两的。所以在这秋水镇,酿酒的和卖酒的都层出不穷,数不胜数。但要是论哪一家的酒最好喝,还是属于镇北的叫做三三的酒肆。

    那家酒肆每日的生意总是客人爆满,老板是一个只有二十出头的姑娘,每天都忙到天翻地覆,但不知道为何,她就是不肯请店小二。

    “终于忙完了。”送走最后一个客人以后,苏叁擦去额头上的细汗,她的里衣已经完全汗透了,湿漉漉的黏在身上一点也不舒服。

    听到打更声缓慢响起,街道的人也变得零零星星,苏叁已经准备关铺子了,这么晚应该是不会再有客人了。

    刚把门栓拿到手上,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从正欲合上的门外窜了进来,那人穿着一身黑,倒是把她吓了一跳。

    “这儿打烊了,公子明日再来吧。”她微微皱眉,有些不悦。

    谁知那人并没有听她的,反而往里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端起桌上的酒壶就开始喝了起来。喝了几口他才停下来说道:“那可不成,我为了来你这家店,我不知道走了多少路。”

    男子的长相倒是极为好看,细细的眉毛下有一双如丹凤般的眼睛,整个人又是风韵犹存,女子身上的妖娆之气居然全在他身上展现了。这人不变为女子,倒真是可惜。

    只是听他这口音,好像确实不是江南的口音。“你是从中原来的?”

    “我从长安就听说这家酒肆了,为了喝你酿的酒,千里迢迢过来的。”

    “长安?”苏叁必定是半个字都不信的,虽然她这酒肆确实红火,但也没红火到全国上下人尽皆知的地步。

    男子看到苏叁怀疑的眼神,一丝笑意在嘴边化开,说道:“哎呀,骗你的。但我确实是从长安一路南下来到这的。”

    苏叁把手里的门栓放下,进到酒缸旁给他倒了一壶招牌桃花酿。一边倒一边说:“长安那么繁荣的地方,何苦来南方。”

    “虽繁华,却不真实。我来南方,自是因为心中不大喜欢那里。”

    “行了行了。”苏叁把打好的酒放在男子面前的那张桌子上,有些困乏地打了个哈欠。“公子赶紧喝吧,我这小店还得关门呢。”

    但是男子却并不着急,他极为优雅的喝着眼前的那一壶酒,细细品味其中的味道。苏叁在一旁气得瞪大了眼睛,但是碍于是客人,她自然也不可能赶他离开。

    慢慢地瞌睡就上来了,苏叁的眼皮子一直往下掉,她用手去支撑着自己的眼皮,但是并没有什么用,反而越来越困了。她看到男子桌上的酒还有许多,应该还要喝好久,于是她就坐在另一张桌椅上,打起瞌睡来了。

    迷迷糊糊中,她好像听到店里乒乒乓乓的声音,吵得她差点把眼睛睁开。但是她使出力气来,却睁不开眼睛。

    “阿叁,没有我的日子你要快乐。”

    脑海中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她看到那个男子慢慢走向自己,带着温柔的笑。不知道为何,男子明明那样温和,却说出那样伤心的话。

    白光越来越强烈,几乎要把她的眼睛刺裂,她痛苦的闭上眼睛,在闭眼的那一刹那,眼前的男子身影慢慢模糊起来,化作了一缕金色的烟。

    “不要走!”阿叁在心中大吼着,但男子,始终再没有出来了。

    一滴眼泪顺着她的眼角快速滑落,滴到了酒肆的桌子上。苏叁闭着眼睛,痛苦不堪。想必,又做噩梦了吧。

    2

    第二日苏叁醒来时,天色已经透亮了,院外的樟树上都停留了许多鸟儿在叽叽喳喳的吵闹着。

    她揉了揉自己有些发痛的眼睛,眼睛里酸涩无比,定是在梦里又流泪了。接着她抬眼看了看四周,发现一个男人正一脸醉像趴在另一张桌子上,桌上还有五六个酒坛。

    她盯着熟睡的男子看了一会儿,脑子里有些记忆像是串联不起来。这个人是什么时候溜进来的?

    突然一道灵光从她脑子里一闪而过,昨夜她要关门时,有一位公子还吵着要进来喝酒,后来自己实在是太困了,就想趴在桌子上眯一会,谁知道这一睡就睡了这么久。

    苏叁走到男子身前,看了看桌子上的酒坛,发现这几个坛子居然一滴酒都没有了。昨天晚上他居然一个人喝了五坛酒?而且那几个酒坛里的酒都是她这里上好的纯酿精酒——秘雨酿,这一坛要好些钱呢。

    这酒她平常都极少拿出来卖,昨晚居然被他翻出来了。而且还喝了这么多,苏叁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她十分大力地把桌子一拍,想把那男子拍醒。

    但是男子就跟死了似的,一点反应都没有。她又继续拍了几下桌子,然后在他耳边大声喊:

    “喂!”

    这下男子彻底被苏叁这一声“喂”给吓醒了,吓得马上惊慌失措地抬起头,一脸惊恐的看着苏叁。

    苏叁瞪着他,咬牙切齿:“你居然偷喝我的秘雨酿?!”

    男子挠了挠头,眼睛看向窗外,不敢看她那有些凌厉的眼神:“昨天晚上我看到这酒被你藏在酒柜最下层,而且还用箱子装起来了,我还以为你不喜欢这酒呢。”

    “这酒是我这店里最好的酒,我平常都很少拿出来卖!”

    “对不住......”

    “事到如今,”苏叁伸出自己的左手,然后并拢,摊开在他面前:“你喝也喝了,赶紧把酒钱给了,一共是十两银子。”

    “十两?!”男子惊呼出声,有些不敢相信这几坛酒就需要十两银子,虽然这个秘雨酿属实是好喝。再说了,他现在全身上下哪里还有钱,只有靴子里还藏着几个铜板。

    苏叁看着眼前这个有些磨叽的男人,他正朝自己窘迫的笑着,心中一个不太好的想法渐渐显现出来。她深吸了一口气,忍住自己快要爆发出来的脾气,微笑着说道:“你不会是没钱吧?”

    “那个,对,对不住......”

    “你大爷的!”苏叁破口大骂起来:“没钱你来喝什么酒?!当我这是个什么地方?虽然我是个女子,但你想占我的便宜,你也不去打听打听,谁敢占我苏叁的便宜?!”

    这酒可是以前他亲自酿的,本来就不剩多少了,这个男人喝了就算了,还想赖账。哪有这样的道理?

    男人把头埋得更低了,不敢出声,但还是偷偷瞄着苏叁的脸色。苏叁此时已经起到整张脸都涨红了,她眼睛瞪得比铜陵还大,头上本来温顺的头发也快竖起来了。

    男人小声道:“大不了,我在这里打杂,就当还酒钱了。”

    苏叁脑子里正冒着气,她在邻近的一张椅子坐了下去。她开始连连叹气,有点想骂这个男人,但是看着他一脸委屈,人畜无害的模样,又把心中的话咽了回去。

    看来也只有让他在店里帮着打杂了,这样她也不算太亏。再说,最近酒肆的生意越来越好,她确实是快忙不过来了。

    “可以。”她答道。

    “那期限是多久?”

    苏叁又朝他做出了那种带着威胁的微笑,她嘴角的弧度慢慢展开:“我高兴为止。”

    3

    此后的日子里,秋水镇里的人们就看见苏叁的酒肆里多了一位长相妖娆的男子,那男子嘴上总是噙着笑,看谁都是一副笑脸。

    不过,苏叁对男子并不太满意,因为他有些粗心大意,总是把客人的酒端错,贵的酒被他端到了要便宜酒的桌子上,便宜的酒被他端到了要贵酒的桌子上。

    几天下来,客人已经不知道投诉了多少次了。

    “苏叁,你这上哪找的店小二,我来了三次他就上错酒三次?”又一位客人结账时忍不住吐槽着,他满脸都是怒色,像只烤熟了的青蛙。

    “抱歉抱歉。”苏叁只能一直低着头道歉,客人走的时候她还赠送了一小瓶梅子酒。

    再这样下去,她这小店还不亏死?

    “喂,那个谁,你给我过来一下。”苏叁大声喊道,正在擦桌子的男子迅速回头看向她,然后拿起桌上的脏碗,朝她走过来。

    男子把脏碗放到一边,两眼朝着苏叁眨了眨,问:“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苏叁没好气的说道:“我怎么知道?你又没说过。”

    男子轻咳了两声:“我叫钟念,念想的念。”

    “好吧我记下了。”苏叁点了点头,钟念便转身又准备去忙活手头里的事情了,苏叁连忙叫住他:“你知道我刚刚叫你干什么吗?”

    “我怎么知道。”

    苏叁从桌子底的抽屉里拿出账本,翻开了最近这几天的收入和支出。指着上面因为给客人上错酒而多支出的那一部分钱,说道:“你自己看看,你长得人模狗样的,做事能不能认真些?”

    钟念探头去看账本,看的正入神,一阵疼痛感突然从脑袋上传下来。他立马捂住了自己的脑袋,抬起头看着苏叁,她手里正拿着一根棍子,不怀好意地看着他。

    “很痛啊,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暴力?”他揉着自己的脑袋,一脸不满。

    苏叁冷冷地哼了一声,看着他这么难受,她丢失了那么多钱的心突然得到了宽慰:“我又不是你夫人,我可是你老板,打你一下怎么了?”

    “还有,我告诉你,你要是再把酒上错,让我亏钱的话,我就把你吊在酒肆外面的那棵树上。”

    钟念自从和她几天相处下来,也知道她是个说一不二的女人,要是她说的,就一定要去做到。他下意识的瞟了瞟门外的那颗歪脖子树,脑子里已经幻想出自己用绳子被吊挂在那里的场景。

    “你这简直就是母......”

    老虎两个字还没有脱口而出,就被苏叁打断了:“母什么?”

    钟念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细汗,强颜欢笑:“母凭子贵。”话音刚落,脚上又传出疼痛感,遍布全身。苏叁的脚正踩在他的脚上。

    苏叁赶忙把脚拿开,带着歉意的眼神看着他:“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明明就是故意的!但是钟念有苦不能言,就像哑巴吃黄连一样。

    在酒肆里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的,苏叁的酒卖的很快,一天下来几十桶酒全部卖的一滴不剩。有时候还会出现供不应求,所以苏叁这时候通常会待在酒窖里酿酒。

    酒肆里钟念忙碌着,苏叁就在酒窖里酿酒。

    可是这天,客人都走光了,街上的灯光都尽数关闭,但是苏叁还没有从酒窖里出来。她可是从早上就钻进去了,平时一般到了晚饭的点她就出来了,今日这么这么晚?

    虽然这个苏叁平时凶巴巴的,但是肯收留他,对他也还不错。这样一想,他心中就七上八下的,她不会在酒窖里出了什么事吧?

    他把店里的卫生全部弄好,然后插上门栓,拿了一盏煤油灯就急冲冲的朝着酒窖的方向奔去。

    酒窖是在地下,而且里面黑漆漆的一点光都没有,就像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黑色怪物一样。他的腿有些发软,踌躇着不敢往里面走。他有点惧怕黑暗。

    他尝试着跨步往里走,但是腿抖的越来越厉害了,周围出现了一些奇怪的声响,形容不出来这是一种什么声音,但他总感觉会有东西从里面飞出来。就像话本里的蝙蝠精、蝎子精一样。

    “苏、苏叁......你、你......在哪里.......”

    他突然感觉到背后有一丝凉意,“我就在你身后啊......”

    大脑高度集中的他迅速回头,看到了一个白的发光的脸,他马上从地上弹了起来。

    “救命啊!有鬼!”他的眼泪都快要吓出来了。

    “胆小鬼。”苏叁把手里提起的灯笼缓缓放下,对已经吓得快尿裤子的钟念翻了个白眼。

    本来她都已经走出去了,看到钟念提着个煤油灯鬼鬼祟祟的走到酒窖,还以为他要做什么偷盗之事。当她走近他,看到他被吓成这样,才突然明白自己高估他了,这个人连黑夜都怕成这样,还偷什么?

    被吓得魂不守舍的钟念这才回过神来,马上松了一口气,一脸责怪的看着苏叁:“我看你那么久都没出来,想来找找你,谁知道你居然故意吓我。”

    “这酒窖就是本姑娘的,我怎么可能出事。倒是你,瞎逞强。”想到刚刚钟念的样子,苏叁噗呲一声笑出声来,再也止不住笑意。

    4

    在钟念的眼中,苏叁是个暴力到极致的女子,常常不是拿棍子敲他,就是掐他的手臂。力道大的让他差点从地上弹起来,他甚至有些怀疑,苏叁是不是母老虎转世。

    只是他没想到,有一天,这个暴躁易怒的女子也会落泪。

    江南的雨说来就来了,这场雨在秋水镇持续了很久,街上的石子路都快被雨滴击穿了。而也就因为这雨,导致了苏叁的酒肆生意比平日冷清了许多。

    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一下雨苏叁都不在酒肆里,有些时候钟念去酒窖里寻,但并没有看到她的人影。

    又是一场大雨过后,街上的一切都是粘糊糊的,就像一块块黏牙的麦芽糖一样,空气都是闷闷地,让人喘不过气来。

    苏叁在雨停了以后,突然在酒肆里现身,娇小的身体有些摇摇欲坠,快要倒下。她的脸色苍白,就像是病入膏肓的那种白。她的头发丝和裙角一直在滴水,不一会儿,她站的地方就出现了一大滩水迹。

    钟念赶忙上前去扶住她,虽然每天她都是如此,但他忍不住责备:“你到底去哪里了?”

    苏叁伸出已经被水浸湿的手,用尽力气推开钟念:“关你什么事?”

    苏叁又往前走了几步,突然脚下一软倒了下去,摔在地上。

    地上的枯叶掉了一地,树丫上仅存的黄叶也开始摇摇欲坠,它们不停地从树上往下掉落着,苏叁知道,过不了多久,这些树叶就会全部掉光,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

    “宁哥哥,你可不可以帮我把这树上种满桃花?”

    苏叁向自己身后的男子看去,男子嘴角始终衔着温润如玉的笑意,黑色的眸子和天边的火烧云比起来,也丝毫不逊色。男子答了一声“好”,然后大力一挥自己黑色的右袍,数百棵的树上黄叶一瞬间全部掉落,树桠之间都开始冒着绿色的新芽,以极快的速度变成了一朵朵粉色的桃花。

    桃花尽数都开了,属于它独特的香气开始蔓延在苏叁的鼻腔,花朵和天空的云霞交相辉映,形成了从未见过的景象。粉红色的花朵就像一场盛大的表演,观众只有他们两个人。

    苏叁扶了扶自己眼前的碎发,朝着身后的男子笑着,笑着笑着,眼睛里很快就噙满了泪水。

    “谢谢。”

    越宁走到苏叁的面前,把她轻柔的搂在怀中,像是一块易碎的水晶玻璃似的。他带着歉意和不舍,眼睛里也开始雾蒙蒙的,看不清面前的人了。

    “这次,我真的要先离开了。”

    “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

    为什么要骗走我的心,说好了要一直和我在一起,为什么要离开我?

    越宁没有再说话,收起眼睛里的悲伤,然后轻轻把怀中的女子推开,用手捏了捏她已挂满了眼泪的脸庞。

    “好啦,不要难过。阿叁平日里可是最开心的姑娘啊。”

    这话一说完,苏叁的眼泪掉的更凶了,越宁快速别过身子,朝着远方走去。

    苏叁看着他越来越远的背影,想把他一把拉回来,告诉他她不愿意让他离开,告诉他她需要他。可不知道为什么脚底就像灌了铅一样,动弹不了半步。

    半响,她终于用尽全身力气带着哭腔大声喊了一句:“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公主?”

    越宁停住了步子,停在原地,苏叁脸上露出欣喜,以为他要回头朝自己走来了。

    谁知他说:“是。”

    不要走!

    不要走......

    苏叁在心里绝望的呼喊着,带着请求的眼光看着他的背影,可是他再次往前走了,没有回头,也没有停留。大步地、快速地,离开了她的视线。

    “宁哥哥!”

    苏叁大喊,突然睁开了眼睛,马上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看周围发现钟念正趴在自己的床边,睡到口水都留在了她的被子上。她的头就像被人扎进了无数根针一样,锥心的疼。她用力拍打自己的头,头发乱糟糟的散落在脸颊边,一串泪又掉了下来。

    为什么总是做这样的噩梦?

    钟念大概也是被她这突然的大动静给吓到了,也马上醒了过来,他揉了揉自己睡眼惺忪的眼睛,带着一脸好奇问道:“宁哥哥是谁?”

    “你怎么知道宁哥哥?”苏叁话出口,才想起自己刚刚好像喊了一声宁哥哥,有些懊恼自己的傻气。

    钟念哼了一声,带着骄傲的神色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昨天晚上你昏倒的时候,叫他的名字不下二十遍。”

    原来是这样。

    苏叁慢慢低下头,披下去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但她心中那种不舒服感油然而生,自己的隐私被这个不正经的人知晓了,就像是有人掀开了她的衣裙,偷看她裸露的身体一样。

    说到衣服,她赶紧低头去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变成了红色的罗裙,已经不再是昨天那身绿色的衣裙了。她又看了看身旁的钟念,钟念只对她嬉皮笑脸的。她拿起手里的枕头,用力向他挥过去。

    “死流氓!你是活的不耐烦了吗?!”

    她气得从床上站了起来,举起被子又朝钟念砸过去。一想到自己的身体被他看光了,她的羞耻感就从心口一直蔓延到耳根子,红的就像染缸里的染料一样。

    她此刻恨不得把钟念碎尸万段。

    钟念虽然被打,但脸上的笑丝毫没有减少,越小越大声,看着眼前这个女子气得两眼冒金星,他却越来越高兴。

    苏叁越来越气急,光着脚就跳下床,伸出手去撕扯着钟念,随手就抄起墙上的扁担,准备朝他打过去。

    “别别别,”钟念看着大事不妙,赶紧求饶:“我没看到!真的!我发誓!你的衣服是我叫买酒的姑娘帮你换的。”

    苏叁先是停下手里的动作,心里这才放心下来,缓过神来以后,一扁担又直接朝着钟念的腿部挥过去。钟念痛苦的叫出声,苏叁憋住笑意,冷声道:“那你也该打。”

    5

    苏叁望着窗外的街道,早晨刚刚将至,外面都是朦朦胧胧的,雾气布满了整个街道,让人看不清路。天上的太阳还没那么早出现,但她已经预测到今天将会是一个大晴天。

    “啪嗒”一声,酒肆的门突然打开了,从外面进来一个男人。她转过头去看向门口,却发现那个人正是自己梦中常常出现的人。

    是越宁。

    苏叁马上站了起来,身下的椅子都因为她的动静太大而倒在了地上。她也不顾那么多,直接朝门口奔过去,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你终于回来了。”

    可“越宁”好像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有些不解的问道:“才一个时辰不见,你就这么想我吗?”

    声音一出来,她停住脚步,有些举措不定的站在原地,她这才看清楚,原来眼前的那个人不是宁哥哥,而是钟念。

    失望和难过完全挂在了她的脸上,钟念倒是也不恼她这奇怪的样子,从背后拿出一个小白瓷瓶,递到了苏叁的眼前。

    “给你,这是我刚刚采的,还新鲜着呢,用来煮茶最合适不过了。”

    苏叁打开来看,里面是透明的液体,还有一股子清新的味道。

    “这个除了煮茶,也可以酿酒。”

    “怎么酿?”

    “我......”苏叁摇摇头,“我不会。”

    她这里的秘雨酿,其中有一个重要的材料就是露水。只可惜越宁教会了她所有的酿酒技术,唯独没教过她如何酿这秘雨酿。

    苏叁曾经也是京城中四品大官的女儿,只可惜后来新皇即位,父亲也因为贪污受贿,全家上下落得流放边疆。她跟随着父母的步伐,刚出城不久突然就有黑衣人把他们包围,她亲眼看着自己的亲人在自己的面前死去。

    而她,因为有几分姿色,被黑衣人带回说要给他做妾,她气得准备咬舌自尽,就是这个时候,越宁穿着一身白衣出现了。

    他救了她,后来他又将她带回酒肆,教她如何酿酒,如何打理酒肆。

    酿酒真是一个苦差事,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姑娘,又哪里做过这些呢?她开始抱怨,有些时候还会对越宁发脾气,嫌他唠唠叨叨,就跟她母亲一样。

    “为什么我要学这些?你懂得如何酿酒,如何经营不就行了吗?”

    越宁只是笑笑不答,后来苏叁才明白,原来从一开始他救她,都只是为了寻找一个继承他酒肆的跟班罢了,他终有一天要离开她。

    他除了教她酿酒时凶巴巴的,平日里待她极好,几乎是想买什么买什么,她想要什么他都会拼命给她弄来。有一次她说她想看萤火虫,他突然空手一个变换,出现了一个大玻璃瓶,瓶子里装的是无数只的萤火虫。

    那时候她才知道,原来越宁不是真正的人,他会旁人不会的本事。

    6

    有一段时间,越宁很少出现在酒肆里,几乎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靠着苏叁一个人打理,她有时候个把月都见不到他一面。

    每次他回来的时候,都带着一脸的疲倦,苏叁问起他去了哪里,他却是不说。直到有一日一条绣着凤凰的金丝手帕从他衣袖里滑落,她看到了越宁脸上的惊慌失措,顿时了然于心。

    在这天底下,金丝手帕上还绣着凤凰的,除了皇家的女子无人敢用。

    有一夜越宁不知道发什么疯,跑到了阁楼里坐在栏杆上一直喝闷酒,苏叁有些担忧他这不要命的喝法,正准备上前去劝阻的时候,他嘴里突然吐出了一个女子的名字。

    “雨柔。”

    她这些天一直在暗地里打听着赠与他手帕的到底是哪个女子,现在算是明白了。当朝的公主,尊号就唤作雨柔。

    苏叁悄悄地走下楼梯,走到最后一格突然踩空了,整个人险些摔在了地上,天上也开始落毛毛细雨,她有些难过的抬起头。她已经明白,未来的有一日他一定会离开她。

    他走的那日,就像和平常出门一样,对苏叁微微笑着说:“阿叁,我走了。”

    苏叁尝试从他眼睛里找到一丝悲伤,可是他的眼睛就像蒙着一层浓雾似的,什么都看不清。他还是像往常一样,但从他的包裹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大。

    她知道,也许这一次就是永远了。

    苏叁快速走到他的面前,扯住他的衣袖,把他往后山里拖。越宁有些不情愿,一直站在原地不肯动,她才开口:“我们好好到个别吧。”

    越宁答应了,来到后山以后,他为她变了一片桃花海,然后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他刚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天上就黑云密布,雷声大作,很快就下起了倾盆大雨。那些违背天理开放的桃花尽数都掉在了地上,很快就和泥水融合在了一起。

    快的就像是一个梦。

    记得从前,她最讨厌这样的雨天,下雨的时候酒肆生意不好,整个镇子都弥漫着一股子霉气,街道也是湿哒哒的,泥水经常打在她新买的裙子上。

    可是越宁离开以后,她却爱上了这样的雨天。他最爱的酒,有一个雨字,他心爱的女子,有一个雨字。那她,如果喜欢上雨,他会不会有一天会回来看她呢?

    此后的每一个雨天,她都跑到后山上去等,等了好久好久,但是他始终没有回来。

    7 钟念的自白

    我第一次见到苏叁是在她家的府里,她带着一脸稚嫩和天真从屏风后探出了半个身体,她一见到我就朝我笑,有些圆润的脸上有两颗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笑起来两个就出现梨涡了,可爱至极。

    我的父亲与她父亲是至交,他们好早就为我们二人定下了婚约,那年我十岁,而她姨六岁。我也是偶然听到,想起她那样天真的笑容来一时心间竟然有些欣喜。

    本来她及笄那一年,双方的父母亲都在商量二人的婚事了,可是也就在那一年,朝廷突然发生变动。

    随着皇帝突然驾崩,新皇登基,我们的父亲都是属于二皇子那一党派,最后她家落得一个流放的下场,而我们家被朝廷的暗卫尽数刺杀,只剩我一个苟延残喘的活着。

    我偷偷溜到了蜀中学会了一些旁人不会的本事,其中一种就是变幻术。为了躲避官兵的追查,我为自己换了一张脸,准备好一切的时候,我开始打听她的消息。

    那日我赶到时,她们一家都倒在了血泊之中,只剩了她一个。后来我把她救了回去,带她去了我开的酒肆,我告诉她我叫做越宁,她总爱唤我云哥哥。

    我以为我一直用易容术,没有人会知道我是谁,可是还是被人发现了。我不想给她带来任何的血雨腥风,我只想让她好好的活在这个世间。

    我骗了她,其实哪里有什么公主倾心于我呢?金丝手帕是我费钱找人定做的,就连喝醉酒那次都是假装的。她不明白,在我心里,她就是天下最好的姑娘,没人比得上她。

    秘雨酿是我亲手酿给她的赔礼,我知道也许有一天我会离开她,所以我把我所有的爱意和情意都尽数放进这酒里,我希望她即使是喝醉了,在梦中也能有一个美好的梦。

    风声过去以后,我又重回了酒肆,她不知道,我再次看见她的时候,我在心头忍住了一万次想冲上去抱住她的欲望,我没有易容,我想让她知道,这才是真正的我。

    我看着她在心中一次一次的思念着我,盼望着我的回来。

    其实我已经回来了,阿叁。

    还有阿叁,我一直没有对你说,

    我爱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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