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乡村的夜晚悄然降临,此起彼伏的虫鸣是唯一灵魂寄居的所在。不时有几只蝙蝠神出鬼没,像寄生在夜幕身上的跳蚤,没头没脑的在庄稼地上空来回游荡。
透过破落的屋顶,阿利看到满天闪烁的繁星。栖息在房梁上的老斑以沉入梦乡。墙角一根镶在泥墙里的粗壮杉树木,顶端有一个树洞,松鼠阿飞此时正坐在洞口的枝杈上,用一块破废的碗茬雕琢着一根桃木棒。全神贯注,像一名剑客修饰着自己的宝剑。
这时,墙跟处一对蟋蟀触角正在摸索着从洞里爬出来,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像一个训练有素的连队,步履整齐。
蛐蛐家族最近出洞排练的次数越来越密切了。为首的大棺头,手拿一根不知何处捡来的牙签,爬上一根枯黄的玉米棒。只见他手臂上下左右来回一划,对面的乐手便排列成四个小纵队。队末一只个头硕大的蝈蝈随后吹响怀中的大号,号声回荡在茅屋内。那些寄居在泥墙砖瓦片间的小兽们,没多大功夫就都从洞穴里爬了出来,大脑袋的蚂蚁、手忙脚乱的蜈蚣、晃着长尾巴的壁虎,都在自家门口找个了舒服的地方坐定,准备欣赏这场曼妙的音乐会。大棺头抖了抖自己的身躯仰起头。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回身看了看躺在草堆里的阿利。阿利还在仰头看那一角星空。大棺头踩了踩脚下的玉米棒,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阿利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队伍。大棺头说道:“阿利,你今天怎么了,我们要开始了,要不要赏个脸?”
阿利立刻来了精神,说道:“哦!要的,要的,等一下我找个舒服的姿势。”
洞穴旁的阿飞,见阿利起来又卧下,也将宝剑搂在了怀里,整理了一下坐姿。只有老斑把脑袋藏在翅膀下,不知在做着什么梦。
演奏台上的大棺头,指挥棒一点,音乐会开始了。
音符慢慢从无到有,节奏有致的浮了上来:
云朵,在庄稼地里飞扬,
它的翅膀承载着万物的歌谣,
当它经过篱笆下的花朵,
黎明便静悄悄的来临。
是谁在支着耳朵聆听,
这来自盛夏的歌声,
唱着大地,唱着山林
还有满天的繁星,月亮的光芒。
......
阿利闭着眼睛,思绪被带到了广阔的原野上。阿飞也跟着旋律摇晃着脑袋,那些在自己家门口,搬着小板凳的昆虫们,也都沉醉在这优美的歌声中。
这时,正陶醉其中的阿利耳朵突然直挺挺的站立起来,他睁开双眼,目光如天空闪耀的蓝星。几双杂乱的脚步正在林中向这边靠近。栖息在树林里的鸟儿,正扑腾着翅膀逃窜。阿利心有神会,看了看周围还在音乐中沉醉的邻居们,他悄悄的站了起来。不过麦秸的响动还是打扰到了大棺头,他回头瞅了一眼阿利,手里指挥棒并没有停下。阿利对他点头示意,自己出去看看情况。
阿利经过房梁下,一排麻雀被惊醒,立刻噪杂起来,打断了音乐会的进程。睡梦中的老斑也睁开了眼睛,一脸不耐烦的样子,问道:“你们又在排练?”
阿利看了他一眼,双目在黑夜里放射出奇异的光芒。老斑止声警惕的看向周围。破落的屋顶透着鬼魅般摇晃的枝叶,一道道光柱来回交错。草屋内的动物们开始惊慌起来,纷纷回到各自的居所之中。
这时,一群孩子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森森,你摸到几个?”
“没几个,十几个吧。”
“啊?我才摸了三个。”
“我摸了六个。”
“啊!我踩到了一堆粪,怎么办啊?”
“哈哈哈......”
阿利竖起耳朵,追寻着这些对话,心里明白又是村庄里的孩子们出来摸知了猴子了。
“摸不到,我想回去了。”
“你别再瞎嚷嚷了,摸到头,出了树林我们就回家。”
“咱们回去吧,前面的破房子里有鬼。”
“对啊,我爷爷把他家的那头瘟猪栓到那里了,可吓人了,咱们回去吧。”
“胆小鬼,我不怕,有种的跟我一起从这过去。”
声音已经来到屋前,阿利心里得意了一下,有了主意。当手电筒的光在门口闪烁之时,他恶狠狠的叫了一声,房梁上的老斑展开翅膀落到阿利的脑袋上。几处光源纷纷向阿利这边照来。阿利的眼睛在灯光下闪烁着阴森森的蓝光,头顶挥动的翅膀让他看起来形如鬼魅。松鼠阿飞也已从屋里跳出来,落到歪脖子枣树伸到屋前的枝杈上,一阵狂舞,枝叶乱颤。孩子们吓得魂飞魄散,磕磕绊绊尖叫着向林外跑去。
恶作剧成功,三兄弟皆大欢喜,回到草屋之内。原本此起彼伏的虫鸣,此时都隐遁到黑暗中,树林陷入到一种寂静之中。阿利回到草堆上重新躺下来。
乐队已不见了,只有大棺头还站在自己的指挥台上,似乎有什么话想和眼前的阿利聊一聊。大棺头走到哪都是指挥棒不离身,即便睡觉也要夹在腋下。他用指挥棒敲了敲玉米棒,阿利把脸摆正看着他,一脸神气之色。
“怎么样,刚才厉害吧。”
大棺头配合的点点头,说道:“我以前寄居在人类家的灶台上,了解那些人,你别去招惹他们,对我们没什么好处。”
阿利眼珠子转了一圈说道:“你还有这个段经历呢,我以前寄居在人类的宠爱里,觉得他们没什么难相处的。”
“那你现在怎么躺在这里?”
阿利无言以对,又把眼睛放到头顶那一角的星空上。
大棺头又说道:“我答应了石嘴桥的油葫芦,参加今年秋季的歌咏大赛,想找你说说话,这心里老是跟油炸的似得,忐忑不安。”
“你答应他了。”阿利来了精神。
“嗯。”
阿利想了想:“我听老斑说,那个家伙油嘴滑舌是个害虫,就你这性格,跟他斗什么啊。”
大棺头道:“我们是去比嗓门,不是比拳脚,怕他什么?”
“哈哈,这你倒是信心满满啊。”
“哪有什么信心,有信心还在这跟你扯。”
“跟我聊天就叫扯,你个忘恩负义的大棺头,我可是你的忠实的听众。”阿利假装生气道。
“嘿嘿嘿,我不是那意思。”大棺头停了一会又说道:“今年是我的最后一年了,以前天天犹豫,现在我想通了,得去证明自己一次,一辈子总得有这么一次。”
“什么最后一年?”阿利看向大棺头。
“我们这种小生命,能活多长时间,自己心里明白,这叫知天命,天生的。”
“你还有这本事,听起来很可怕。”
“不可怕,也因为知天命,才想去搏一搏。”
阿利从来没去想过这个问题,此刻如当头一棒,对眼前这个指挥家肃然起敬,说道:“我支持你,去干吧。”
大棺头抖了抖身体,作势要回洞了,走前瞄了一眼那片星空。说道:“你也别等了,也该去干一场。”说完消失在洞口。
和大棺头的一席谈话,让阿利辗转反侧,内心也如沸腾的热油,十分煎熬。只好跑出去围着村庄转了一圈,回来才睡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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