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害了些外地人性命,特别是南离之外的人,一般也就是一顿好打而已,该赔偿就大方赔偿,而且四少眼力见不错,通常都只是逮着平民或者行商欺负,有头有脸的,他不敢动。其余的,在弦城欺男霸女的,只要没有被捅出来,一般也不太过问。”
“哼,也是个祸害啊。”云麒轻哼一声。
郭闻达却是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好了,了解得差不多了,这就下山吧。说不定还能在半途看到晚霞。”云麒站起身,领着他们开始往山下走。
……
朝阳刚刚撕破天际,橙红色的日光渐渐渲染着墨蓝色的天空,光亮一点点堆叠在地上,昏暗已经逐渐远去。
这是弦城东外城与南外城交界的地方,一间独门独院的小屋子。
大厅的大门敞开着,左右厢房和厨房、澡房的房门也没有关上,屋里的摆设很是简单,除了桌椅、床和几株盆栽,便没有更多了多余的东西。
院子相比房间则宽敞得多,占地足足有房屋的两倍还多,一棵榕树郁郁葱葱贴在墙边,根茎附近的树须茂盛得很,看上去像是一片小小的树林,树冠遮盖了大半个庭院,没盖住的那一小半,正正对着东边,可以看到如染料侵到水里晕开一般的天空。天空下是一口井,一个孩童正努力将井里的木桶摇上来,在他的身边,是一个穿着锦衣、抬头望天的帅老头。
这件独院,便是郭闻达为云麒和洛天云找到的房子。它本来属于屏江派一个教头,那教头在屏江派过得不错,一家老小人也不少,这个独院就显得拥挤了些,遂换了套东外城更大的院子,这个独院就空了下来。
对于云麒和洛天云来说,这样的独院正合心意,没有多余的东西,显得很清净,没有佣人就凡事自己动手,想吃什么就做什么,洗澡就在院子里用井水一冲,冰凉冰凉的,倒也舒服。
榕树在院,可以让洛天云攀爬,甚至练一练粗浅的轻功。而最妙的,是院落中间的各种木桩,有练身手平衡的高低梅花桩、有练招式反应的旋转木人桩、也有训练劲力的粗桩靶子,在榕树树枝上还垂挂着练习暗器的摇摆小木靶,正可谓一应俱全。
当初郭闻达还担心这样的院子云麒看不上,毕竟修罗王在麒麟山庄锦衣玉食的,出门在外也是挥金如土,这院子相比这种做派,真心上不了台面。
没想到云麒看了之后非常满意,之前去看过的那几套或精致或奢华的房屋他连提都没再提过,这让郭闻达有些不解。
还是郭广威的一句话让他茅塞顿开:“这才叫做有见识,能享得起最好的,也受得住最差的,一切随心、随性。”
当郭闻达趁着天光,来到这个院子门口的时候,洛天云刚刚把井水打上来。
此时已是拜访天河派后的第四天,洛天云和仇小球行侠仗义后的余波似乎已经消除,这几天整个弦城平静得很,没有听到杨四少的任何消息。
上次下山的时候被云麒点到的“杨四少可能随之而来的报复”似乎并没有出现,这让洛天云那颗悬着的小心脏落回了肚子里,这几天练功也越发专注起来。
“小达子,过来。”郭闻达刚跨过门槛,就听到云麒叫他,而且用的是传音入密的功夫,想来是问这几天的消息。
“郭大少,早上好!”洛天云提着水桶,热情地朝郭闻达打招呼。
“早上好啊,小云子。”郭闻达朝洛天云笑笑,接着走到了云麒身边。
云麒此时还是看着天边的朝霞,背着双手,一言不发。
待洛天云提着水桶走到木桩边上,准备开始练拳时,郭闻达才小声地对云麒说:“前辈,这几天我们放了消息出去,售价很高,没人买那户人家的消息。”
“所以杨四少是不是自己查到了?”
“可能性不大,督统的谍报司是不可能给杨四少碰的,而且这些人都是军中死士,没理由卖杨四少人情。其它的人,没这个能力帮他查,除非有巧合。”
“让你派去盯梢的人,没有什么发现异动吧?”
“暂时没有。”
“哈哈,为了给小的们上这一课,也是辛苦你们了。”
“为前辈出力,不辛苦。”
“上次你爹跟我提到,你想跟着我走江湖,是他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晚辈自作主张,望前辈原谅。”
“来年三月,你跟着我上路吧。我带你一程。不过有言在先,这一路不好走,长河三老这种水准的敌人比比皆是,你要有身死的觉悟。”
两人的声音很小,可这一句话在郭闻达听来,简直如雷贯耳,一霎那后便是心花怒放,高兴得自己的身体都有些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是!前辈放心,若闻达真的身陨于路上,也只是说明闻达不过如斯,怪不得别人!”
郭闻达恨不得双膝下跪三叩首,给云麒行个师门大礼。要知道,在江湖传闻里,云麒这个发迹于微末的修罗王可是当世最顶尖的高手之一,若按生死相搏来说,他要说自己是第二,估计没人敢说自己第一,连牧小邪仙、静语仙子这些超一流的高手都不行。加上郭广威从小就喜欢给郭闻达显摆当初在血麒麟里的经历,更是把云麒说成义薄云天、肝胆相照的大哥模样,让郭闻达向往得不行,做梦都希望可以跟着这个当世顶尖高手身边,哪怕做个端茶小厮也毫无怨言。
如今听到云麒亲口跟他说让他以后跟着云麒上路,心中激荡可想而知,若不是理智还在,恐怕现在已经翻着筋斗高声喊叫以发泄心中狂喜了。
“而且此次路途漫长,没个八、九年,你是回不了弦城了。”云麒道。
“啊,这倒不打紧,我爹现在身体健旺,前几个月我八姨还有了身孕呢,别说八九年了,十八九年估计我爹也还能继续给我生弟弟妹妹呢。有他坐镇,屏江派出不了什么大事儿。”可能是得到了云麒的认可,郭闻达在云麒面前不再那么拘束,稍微恢复了一点大少爷的自信,说话也轻松了许多。
“好,那就等小云子练完晨练,我们就出发去扑蛟帮。”言罢,云麒不再有动作,继续看着天边已经越来越亮的泛白,似在沉思。
郭闻达也站在一旁,虽然不明所以,但也学着云麒看着天边,不再说话。
……
巳时,洛天云练完了天人绝四套招式,又走了两边天人绝第二层“过门槛”心法的大周天,才收工、洗漱,吃了几个肉包子,便开开心心地跟着大人出门去了。
昨天晚上云麒就告诉他,今天带他去西外城玩儿,顺便看看扑蛟帮,看看“最真实”的江湖。
由于小球需要练的功法没有洛天云那么多,当洛天云出门的时候,小球早已在外头的马车上等着他了。
这是一辆配有四匹马的宽大马车,车身质朴,没有雕纹和装饰,但是车厢内铺有软垫,车轴上的机构有着很好的避震作用,坐在车厢里,几乎感觉不到摇晃和震动。
就在这样舒适的车厢里,小球靠着车厢壁,手里捧着糕点,嘴里嚼着糖果,口齿不清地问洛天云:“小云子,扑蛟帮你又知道多少啊?”
想来是之前天河派的历史知识问答上自己吃了暗亏,如今是要找回场子啊。
看着他那憨中带着精明的样子,云麒是觉得可爱得有些好笑,而郭闻达则是觉得有些丢脸——三番两次吃亏了,也不晓得收敛一下,越挫越勇虽然是好,可也让人觉得蠢笨啊。若不是云麒不出声,自己也不好呵斥,不然早就叫他闭嘴了。
“扑蛟帮我就不是很清楚了,爷爷没跟我说过,他说让我自己去看过了再教我。”洛天云也拿着一块糕点在啃着。
“嘿嘿,要不让球儿爷我来给你说道说道?”
“嗯,好啊!”
“咳咳”小球咳了两声,清清嗓子,然后捧着糕点摇头晃脑,拿腔拿调地开始讲起来:“扑蛟帮其实原来不叫这个名字,最开始,应该是弦城刚刚建成的时候,好几千年前了,弦城里的纤夫、挑工凑在一起组成各种各样的帮派,互相之间时常有口角冲突,或者互相抢生意,打得头破血流。
这样过了好多年,可能有几百年了呢,有一个小船工在左弦江上落了水,被冲到了水底龙宫,龙宫里那时候正在举行宴会,正好有个仙人见到小船工,看他资质上佳,就传了他一套功法,还在龙宫找了个地方给他修炼。
春去秋来,小船工长成了大人,武功也练好了,仙人就告诉他,去右弦江抓一条恶蛟回来,那条恶蛟在右弦江掀风作浪,害死了好多人,仙人要惩治它。
小船工去到右弦河,还真的有一条十几丈长的恶蛟,脑袋上都快长角了,距离化龙也不远了。小船工和恶蛟斗了一天,发现独自一人奈何不了这头畜生,于是回到弦城后,小船工把左弦河码头上的各个船帮都给打服了,再挑出十三个水性最好,也最能打的人,带着渔网、铁钩和他一同去右弦河。
这次他们把恶蛟给制服了,十三个人和小船工一起,举着恶蛟游城之后,去了左弦河,在码头上,等候多时的仙人当着众人的面把恶蛟的内丹给剖了出来,将它打回原形。然后这内丹被分成十三分,分别赐给那十三个帮助小船工的人,跟着一起赐下去的,还有一套十三人合用的功法。
自那天起,扑蛟帮就成立了。小船工成了第一代帮主,那十三个人就成了第一代的十三恶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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