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新编‖氓

作者: 花問 | 来源:发表于2017-02-26 18:11 被阅读0次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

匪来贸丝,来即我谋。

送子涉淇,至于顿丘。

匪我愆期,子无良媒。

将子无怒,秋以为期。

淇水漫漫,我听见你哀怨的悲歌。我是世人眼中的负心汉、天生的多情种。而你可还记得,我们也曾山盟海誓、载笑载言。十二岁那年,你在河边浣衣,澄净的秋水映照着你柔润的脸庞,那一幕被我看在眼里。从此,少年的心湖泛起了阵阵涟漪,那人水交融的一刻,深深地印在我的心上。

总角时的快乐总是那般短暂,年少时的懵懂化作青春时缠绵的爱恋,我们也曾那样相爱。

因为家境艰难,仅有的土地也被人抢去,为了给体弱的母亲攒钱治病,我无奈之下只好从商。拿着妹妹新织的布匹,原本只是想在集市上卖个好价钱,却不知不觉走到你家门前。我知道你今年新养的蚕已经吐丝了,多亏了我们一起去采的那几大筐桑叶。你知道的,我不是想来以布换丝,这不过是给你父兄的托辞,我只是想再见见你,想让你成为我的妻。

我知道那时的你亦深爱着我,更明白我忐忑急切的心。我是一个那样渴求爱与陪伴的人,我真的很害怕多病的母亲有一天会离我而去,我多想在那时能有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搭在我的肩头,给我将生活继续下去的勇气。

你与我在淇水边送别,你说不愿马上嫁给我,只因我没有好的媒人。我知道,这定不是你的心里话,你我从小相识、青梅竹马,又怎会在意什么媒人?不过是因为你的父兄嫌弃我家境贫寒,不能拿出好的聘礼。我曾向你承诺,十年之内定给你好的生活,我会辛勤劳作,给你一个温暖的家。我那不是怒气,只是对你和对未来的坚定诺言。

你看到了我的坚定,并答应劝说父兄,将秋天作为我们的婚期。

乘彼垝垣,以望复关。

不见复关,泣涕涟涟。

既见复关,载笑载言。

尔卜尔筮,体无疚言。

以尔车来,以我贿迁。

不知你是否还记得,我们也曾为彼此哭泣,为彼此喜笑颜开。

我知道等待婚期的日子是煎熬的,但我也同样不好过。我在睡梦中看见你望眼欲穿的泪水,夜半惊醒,辗转难眠。第二天便赶紧卜筮,发现一切都好,我们,一定会幸福。

我迎娶你的那天,婚车渡过淇水,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帷帘,那潮湿的仿佛不是水,而是你的泪。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

于嗟鸠兮,无食桑葚。

于嗟女兮,无与士耽。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

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桑之落矣,其黄而陨。

自我徂尔,三岁食贫。

淇水汤汤,渐车帷裳。

女也不爽,士贰其行。

士也罔极,二三其德。

你口中的“耽”是何种意思?深陷在爱情里的你我,不是在同样地“耽”着吗?我亦无法脱离这感情的枷锁,否则何必将这数十年的光阴禁锢。纵使千般理性,万般道理,即使在外人眼中陷入感情漩涡的我们就像傻子一样无法解脱,但当情感牵动着我们的心,我们便始终心甘情愿、乐在其中,这才是“耽”。

我知道,我们的情感已经在岁月的侵蚀下逐渐褪色。你怨我也好,离去也罢,只当是我的错。但你所渴求的如青春时那般持续不断的炽热爱恋,我实在给不了你,因为我们过的是平凡的日子。我们不可能永远风花雪月,而必须面对柴米油盐的繁琐。但我从未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日复一日的失望神情。

三岁为妇,靡室劳矣。

夙兴夜寐,靡有朝矣。

言既遂矣,至于暴矣。

兄弟不知,咥其笑矣。

静言思之,躬自悼矣。


及尔偕老,老使我怨。

淇则有岸,隰则有泮。

总角之宴,言笑晏晏。

信誓旦旦,不思其反。

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你一直在怀念我们总角之年的言笑晏晏,但你知不知道,青春又如何能够回得去呢?我们都不再是从前那个无忧无虑的我们了。青春必然逝去,但我们本还可以过好当下。

这些年我远走经商,亦吃了不少苦头。一家子的重担压在我的身上,我喘不过气,我只想回家好好休息。可每当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时,迎接我的不是温暖的灯光,而是你喋喋不休的抱怨。而我,在你因家务事而忙得夙兴夜寐时,也没有给予你应该给予的关怀与慰藉。

我们俩都错了,这么多年,我们都终究没有参透“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真正含义。我们本不该只想着自己的劳苦而忽略对方的付出。若是当初的我们都能与彼此分享自己的喜悦与快乐,给予对方关切与温暖,而不是将自己所经受的所有疲倦与不满都倾泻而出,现在的结局一定不是这样。

当抱怨与怒气充斥着一天天的生活,爱便不复存在,一切不过是一场悲哀罢了。

你要离去,我尊重你的选择,只望你一切安好。在爱情面前,对与错均是相互的,没有完全对的一方,亦没有绝对错的一方,想要真正白头偕老,必得彼此宽容、相互谅解,真真正正为对方着想,以对方的快乐为快乐,以对方的痛苦为痛苦。

如此,也不知这一生你我还能不能遇见这样一个人。

虽然不能与你白头到老,但我从未后悔过。

依然记得河边浣衣的你,

依然记得与我一同采桑的你,

依然记得淇水边张望着的你,

依然记得出嫁时泪水打湿帷幕的你,

依然记得夙兴夜寐辛苦劳作的你,

依然记得果断决绝但依旧率真的你,

我会一直记得,记忆中那个美好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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