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机

      在这架飞机变成废铁之前，在我变成白骨葬身鱼腹之前。我又想起了我那躺在襁褓里的可爱的女儿。她那星星一样绚烂的眼睛，小鼻子，永远闭不上的小嘴巴，身上软软香香的。我抱她的时候，总喜欢用鼻子去亲吻她的额头、她的鼻子，温玉一般的触感。她的小手总是能一把抓住我的小指，紧紧地不放。在这架飞机变成废铁之前，在我变成白骨葬身鱼腹之前。我多么想再抱抱她，在亲亲她。

      飞机不受控制，径直朝着太平洋坠落的时候。我竟觉得亢奋，太怀念这种出生入死的感觉，只是我清楚地知道，这一次，不会有人来救我了。

      坠海，我被撞得离开了座位，重重摔在墙上。

      后背、四肢、头，不停受到撞击。口里一阵腥气。怀念起以前喝酒吃肉，操刀砍人的感觉。把别人打成重伤，被别人打成重伤。纹身纹得一只手看不见原来肤色。嗑药、滥交。直到我遇见了她，我的女神，我的，我的天使。

       我剪短了头发，收了心，把花臂洗白。规规矩矩做一个男朋友、老公应该做的事情。上班赚钱，亲善同事，回家享受妻子的晚餐和温柔。迎接我们的宝贝，做一个温柔的父亲。我忘记了自己身上暴戾、玩世不恭的性格。

      女儿的诞生，磨光了我身上所有的脾气。我任她把排泄物弄在我身上，任她半夜哭闹，任她用指甲掐我的脸，却发不起火来。

      飞机坠落得相对平稳了，周围的乘客，不断地敲打着玻璃，试图逃出去。我冷笑着看着他们的愚蠢行径。

      在这架飞机变成废铁之前，在我变成白骨葬身鱼腹之前。我用尽了我毕生的温柔和善意。现在，我要逃出生天，继续做一个浪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