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往事（二）：一妻多夫

//续上篇«西藏往事--安营扎寨»

大概10点钟左右，大家都集中在乡政府会议室。

乡长一一向我们做了介绍，乡里最大的官——乡党委书记回老家休假，乡长主持整个乡政府的工作。

有两位副乡长，一男一女，人大主任、妇女主任、统计员、文书，还有看大门的、做饭的等等，总之，每一个人都有相应的岗位职责。文书是次央，她当时是乡里学历最高的。关于一些上传下达的重要文件都由她处理，我的工作是协助她。

整个会议过程气氛都非常和谐，大家都非常开心，说着笑着，藏族人爽朗的性格可见一斑。只是，他们互相交流开玩笑的时候都是用藏语。我们听不懂，只能附和着笑笑。他们每个人，眼睛里透露出来都是非常纯洁的目光，温暖而柔和。

看多很多人深沉的目光，接受这样的目光时几乎都不会犹豫和隐藏，这里只有四个字：坦诚相待。

西藏是从农奴社会直接过渡到社会主义社会，其间的跨越相差了两个社会形态。所以，西藏的落后在九十年代相形于内地还是有些差距。乡政府工作，不是很多，季节性很强。比如，到了秋种的季节，乡政府里的干部职工要到田间地头指导播种小麦和青稞；开学季，又要到挨家挨户清点义务教育的学龄儿童是否准时入学；年末县里各个部门要进行工作验收，到村里搞统计、搞验收，乡政府全体干部职工都要出动。

这样的时期，乡政府里白天几乎看不到人的。但是，工作不忙的季节，大院里欢歌笑语，几瓶啤酒一桶青稞酒，又唱又跳，文艺活动还是很丰富。都说藏族人会说话就会唱歌，会走路就会唱歌。歌声伴酒，越喝越有。

但是，真正喝起来并不是越喝越有，而是越喝越穷。年底，乡里慰问每个村的困难户，总有乡干部回来说，谁谁家里都已经揭不开锅了。仅有的粮食，不是拿去酿酒就是拿去换酒。为了过好春节和藏历新年，乡政府会给这些困难户准备些粮食。

西藏的秋天很短，才看到层林尽染，马上就要雪花飘飘了。过冬，对于一个汉族人在乡政府也是一种考验，天寒地冻，除了耐寒的树木，大地上看不到一点绿色，蔬菜都是从内地或临近的省份运进西藏。一日三餐，吃米饭没蔬菜，对于一个吃了二十多年米饭的人来讲，生活都失去了味道。

乡党委书记贡布，昌都人，地道的康巴汉子，为人豪爽、耿直，为了照顾家庭年轻时从部队转业地方就一直呆在乡政府，从办事员一直做到了书记。大家都怕他，说他不苟言笑，说他骂起人来一点都不留情面。但是，我却能感觉得到他内心温暖，所以，在乡政府和他共事的时光里我受他的照顾是最多的，以至后来我离开乡政府以后我们还像亲戚一样走动。

他，每次回家总会给我带些鸡蛋，或者青菜。其实，为了生个儿子，他一直在生孩子，家里并不是很宽裕。最小的孩子，我们看到时才几个月，可是他的年龄已经接近快50岁，最大的女儿的孩子比他最小的女儿大。每每提及孩子的事，他也一脸腼腆，好像做了一件挺不好意思的事，和工作时候的他判若两人。其实，这样的男人最柔软，在西藏那么一个男权主义至上的农村，他对他的妻女从未打骂，宠着女儿护着她们长大，在我眼里，他真的是个好男人。

乡长白玛，是乡政府里出了名爱干净的男人。他一个住的房间，收拾井井有条干净卫生，炊具也被他擦得贼亮贼亮的，他特别喜欢做牛肉包子。一开始，我以为乡长喜欢吃牛肉包子，后来大院的人告诉我，乡长哪是自己吃，主要为了招待客人，尤其是村姑。说的人一脸暧昧的样子，让我好生疑惑。

后来，我慢慢发现，原来乡长屋里晚上会有一些邻村“婆莫”（藏语：姑娘的意思）来看电视。那时候，整个乡里才有那么两、三台电视，一台是公用另一台是乡长自己买的。再有一台就是次央家的，他们俩那小屋里能有的家用电器都添置上了。90年代在内地，不管是城市还是农村，彩电已经是很普遍的家用电器。可是在西藏，一是因为经济落后二是没有乡村电网，很多乡镇有条件的只能用柴油机发电，功率很小，只能解决照明，如果大院里的三台电视一起开，总有一台是带不动、没法看的。所以，次央家的电视更多时候只是成了一种摆设。

只要乡长在大院的晚上，他屋里一定是最热闹，姑娘是最多的。姑娘们都很热情、奔放，如果有单身的男生分到乡政府大院，晚上还会有姑娘来敲窗户的。

随着呆在时间长了，我也发现有一个模样俊俏、头上经常带着一顶绿色解放军帽的少妇经常出入乡长的屋子。后来次央告诉我，那是乡长相好的。

我问次央，“乡长的老婆怎么很少到我们这？”

其他乡干部，时不时都会把老婆接过来住上几天，我们都还是认识的。只有乡长的老婆，在他接我们的那一天匆匆见过一面以后，从来没有在乡政府见过。

次央说，乡长还有个哥哥，他和哥哥是“一妻多夫”制。也就是，兄弟俩共同娶了一个妻子。在封建社会的内地，对“一夫多妻”制我们并不陌生，但是“一妻多夫”制是西藏特有的产物。

自然环境是民族生存和发展的自然物质基础。西藏位于中国的西南边疆,青藏高原的西南部，处于喜马拉雅山脉、昆仑山脉和唐古拉山脉围绕之中平均海拔在4000米以上,素有“世界屋脊”之称。与我国大部分地区相比，西藏是一个典型的高寒缺氧地区，这里地势高、气温低，大部分地区热量不足，环绕的山脉之间分布着荒地、荒漠、戈壁和沙漠，可耕地仅为1%；长冬无夏，春秋相连，动植物生长期短，生物链简单，生态系统中物质循环和能量转换缓慢，生态环境极为脆弱。

在这样的自然条件下，任何旨在增加生活资料的企图都难以实现，而聪明的藏族人民选择把兄弟留在一起的一妻多夫婚姻形式，一方面能够增强抵制各种自然灾害的能力；另一方面能够使家庭维持生计并促进家族进一步繁衍生息。因此，一妻多夫婚姻是勤劳的藏族人民适应生存环境的智慧结晶。

哥哥和他们共有的老婆在家种地、放牧，因为有了一份公职，乡长似乎并不满意这粧婚姻。但是，婚姻不是儿戏在农村也没有离婚这一说。所以，乡长很少和老婆在一起。

我对这样的婚姻状况之前就略有所闻，没有仔细研究过，只是有一次一个偶然的机会听说一个藏族朋友家里就是这样的情况，然后很是好奇的问过她，“你知道你爸爸是谁吗？你是怎么称呼你的爸爸或伯伯、叔叔们？”

朋友也不避讳这样的问题，她说她也不知道爸爸是谁，她没有伯伯、叔叔这样的称呼，按大小排下来大爸、二爸、三爸......

（未完待续）

接下篇«西藏往事--院子里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