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老板,钱不够啊。”肖宁拿着钱袋子,皱着眉。
“你的鱼越来越小了,给你这些钱都是多的,你看看人家送的鱼,”酒楼老板指了指一边的鱼篓,“比你的大了不知道多少。”
肖宁瞥了一眼,再没吭声,拿着钱袋走了,最近母亲病重,他出海的少,捕得鱼确实不如以前。
他背着鱼篓出了酒楼,正是正午,太阳明晃晃的照下来,晒的人心里面烦闷。
肖宁转过街角,去药铺抓了点药,在点心铺子门口徘徊了好几遍,咬咬牙买了些点心。
往回走的时候路过茶楼,听到说书人正讲的兴起,隐约听到“武林盟主”,“混元功”“路子恒”。
嗯?路子恒?
肖宁停下脚步,看了看手中的点心和药,又捏了捏钱袋子,最后抬脚走了进去。
茶馆并不太大,人倒是坐的满满当当,肖宁看了看找了个人还算少的的桌子悄悄的坐下。
说书人正说的兴起,手中折扇一来一合,“这混元功不愧是武林中人人想习的功法,只见路子恒大喝一声,上前几步空手夺下歹徒的刀。”
肖宁撇撇嘴,说书的瞎扯呢吧,路子恒怎么可能大喝一声,这钱花的冤。
看着说书人一张一合的嘴,听着别人口中心中的路子恒,他有些出神,脑海中慢慢想起一些久远的事情。
路子恒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肖宁居住小渔村一共就那么几十户,十年前老皇帝还在的时候征税相对宽松,生活的虽不富裕,但也很快乐。
有一天一个女子独身带着孩子来到这里。对于平静的小村庄来讲,是不得了的大事件,原因无他,女子实在太好看。皮肤细腻,气度雍容,就是身体好似不大好,总是吐血。
那就是路子恒和他娘亲。
那时肖宁刚满六岁,路子恒与他年龄相仿,但他不像个小孩子,说起话来能一个字就一个字,能不吭声就不吭声,整天吊着脸,像谁欠了他家钱,肖宁背后偷偷叫他债主。
路子恒不爱搭理人,不像肖宁一张脸笑的像朵菊花,但是村里的小姑娘却更喜欢找路子恒玩,就连村头那个成天骂街的王大婶看到路子恒,声音都温柔起来。
直到有一次,肖宁看着自己喜欢的小花拒绝自己精心编的花环,反而在路子恒身后偷摸摸捡他随手摘下来又扔掉树叶子。
肖宁当时就炸了,冲上去就要给路子恒一拳,不过虽然年龄相仿,路子恒力气比他要大的多,没几个回合,肖宁就被路子恒反扭了手腕按到地上。
“你有本事打死我!”肖宁梗着脖子嚷嚷。
然而,路子恒松了手,转身就走了,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
肖宁爬起来看了看旁边惊呆了的小花,摸了一把脸上的灰转身就跑了,心里暗暗决定要锻炼身体,有一天一定要把路子恒揍一顿。
自此之后,他总是去挑战路子恒,每次都是一样的结果。
路子恒也从一开始的不理会不言语,慢慢开始指点肖宁过招,有时候还会教给肖宁一两招。
一来二去,两人反而熟稔起来,路子恒还教肖宁写字,给肖宁讲外面世界的光怪陆离。
二
肖宁觉得路子恒太厉害了,明明跟自己年纪差不多,懂得却非常多。
在没有那件事之前,肖宁一直以为路子恒就是最厉害的,他从来没想过,江湖很大,路子恒小小年纪,再厉害,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强大。
有一日,父亲同村里的人又出了海,早上明明还是晴空万里,快中午时候突然就变了天,天空中云层层低垂,几乎要压到海面。
“这不好,怕是有大风暴!”
村里的人远远望着,一脸凝重,有的人跑到海边着急的眺望,肖宁的母亲就在其中。
肖宁那时候不过十二岁,半大的小子,什么也做不了。
无风三尺浪,天变一瞬间。
肖宁第一次见那么壮观的情景,波浪一波高于一波,伴随着密集的雨点,母亲和村里的人冒着雨跑到外边张望。
家中弟弟妹妹哭成一团,他心慌的很,也跟了出去,为了走的快些,挑了条有些偏僻的小路,不太好走,下雨天更是湿滑,但是离海边更近。
瓢泼大雨中,肖宁看见路子恒的娘亲,那个平日里柔柔弱弱,偶尔还要咳血的女子挥起掌来迅速利索,同时对战四人不落下风。
路子恒在一边勉强躲避着一个人的攻势,若不是这个人不想杀他,怕早都败了。
那围攻的四人中,有一人喊了一句什么,路子恒娘亲的动作一顿,被其中一人趁势一剑刺入腹中栽倒在地,路子恒呆愣之下被人抓住。
几人踢了几下路子恒的娘亲,见她没有反应,便抓着路子恒准备离开,自始至终,那些人都没人看肖宁,也许是雨太大看不清,也许只是懒得搭理。
就在这时,路子恒娘亲如同一条毒蛇猛地跳起,双掌挥动间只看到残影,抓住路子恒娘亲的人一时不备被击中胸口,登时倒地不起。
“跑。”
声音并不大,可是这次连肖宁都听的一清二楚。
其余四人愤怒的攻上去,可是她已经捉襟见肘,应付的相当吃力。
路子恒并不逃跑,瞪着眼睛试图攻击其中一人,可是瞬间就被踢到一边,等到他准备再上去的时候,他听到娘亲说:“小乖乖,娘就送你到这儿了,你快走吧。”
路子恒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他想大声的喊我不要,可是所有声音都卡在喉咙里,化作哽咽,什么都喊不出来,就在这时,有人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把他往反方向拉。
三
路子恒顺着这股力道跑,一边不断的回头看自己的母亲,她身上添了一道有一道伤痕,却全力阻拦着这些人准备追来的脚步。
肖宁也不知道要把路子恒带到哪里去,他也不敢回头,生怕有一剑突然刺出来给自己来个透心凉,两个人一路狂奔,一直跑出了村子才停下来。
还没等喘匀气息,路子恒一拳就砸到了肖宁脸上,肖宁愣了一下,两个人在雨中打成一团。
雨越来越大,两个人都没了力气,倒在地上谁也不搭理谁。
后来有人找到了他们,确切说,是来找路子恒,那个人说自己是路子恒父亲的朋友,说找到路子恒母亲的的时候已经迟了,说他给路子恒的娘亲报了仇,还说要立刻带路子恒离开。
路子恒沉默了很久,回身拥抱了一下肖宁,小声的在他耳边说,“留着我的房子,帮我打扫。”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肖宁盯着两个人走远,心中闷闷的,眼中有些发酸,今天的浪这么大,父亲的小船,也许永远回不来了。
办好了父亲的丧事,母亲一病不起,弟弟妹妹尚不懂事,天天饿得直哭,肖宁扛起了父亲的大梁,借了些银两,做了艘新船,以后,他也要出海了。
第一次出海之前,肖宁去了趟路子恒家里,一切还如同之前,只是在路子恒的床头,有一本书放的分外明显。
他拿了书,什么都没有动,将屋门院门落了锁,自此就是两个世界。
四
“最终路子恒得了万剑山庄庄主的认同,要把自己唯一的女儿许配给他,这以后继承万剑山庄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啊!可是啊……”说书人神秘兮兮的停了下来。
一个小童拿着方盘笑嘻嘻走下来,“诸位捧场啦。感谢感谢。”
肖宁回过神,看了看桌前冷了的茶水,随手给经过的小童丢了铜钱,站起身来,悄悄的离开了,他出来时间太久了,得赶紧回去了,母亲还等着药呢。
肖宁离开不久,说书人展开折扇,继续讲道:“路子恒拒绝的万剑山庄庄主,说自己意不在此,说自己奔波已久,要回家了。这世人皆知,这路子恒早早就失了双亲,而带他回来的叔父,又是杀父仇人,只为了他陆家功法混元功,便知道,这只是说辞。庄主也不愿强人所难,便歇了心思送路子恒离开了。”
肖宁回到家中,做了饭菜,为母亲熬了药,看着她喝下,又做了些散活,终于得了空,这才出门往路子恒曾经住过的小屋子走去。
这些年,他记着路子恒的话,时不时的过来打扫,房间摆设全都没动,与多年前没有什么差别。
肖宁打开门走进去,将怀中的书摆在记忆中的地方,书被保护的很好,只是发旧的纸张能看出来经常被翻看的痕迹。
“听说你要成亲了,那我估计你是不回来了,那万剑山庄总比这没有名字的小村子要好的多,这书嘛,我也看完啦,谁知道你给我的是江湖中人人想要的心法混元功,反正我也不小心练了练……嗯。我可能再不来了……”肖宁絮絮叨叨,又不知道想说什么,最后只能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再见。”
“你要去哪里?”身后一个声音略带笑意,即使与曾经的声音相差甚远,却依然熟悉。
肖宁惊讶转身,门口,路子恒一身风尘,含笑而立,“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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