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累,好想离职啊。”阿呆密密麻麻的微信群列表里,这句话已经是第34次跳出来了。
扫了眼瞬间因为这个话题活跃起来的同事、前同事以及前前前同事们,25岁的阿呆撇撇嘴,老练地拿起桌旁的保温杯,一口喝下,嘟囔了句,谁不想。
空调哄哄地工作着,被打得透心凉的空气中似乎也弥漫着一股枸杞的味道。
从上学到上班,阿呆都照着被安排好的路稳步前进着,老老实实,没有逾越半步,也没有拉下半步。似乎就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把一切的一切都给约定俗成了。
阿呆曾经问过梅妈,如果不这么过,那会是怎样的生活。
梅妈看着阿呆,这个倾注了她半身心血养大的儿子,嘴唇抿了抿,好好上班,多赚点钱。
阿呆泄了口气,看着这个已经被生活摧残得双眼无神的女子,心里忍不住一痛。
梅妈退休之前是个幼师。
在30多年前一个18线开外的小城镇里,这个工作代表着高学历铁饭碗,面子里子,要什么有什么,包括到现在,依然很多人对梅妈尊敬有加。
可现实却总是那么的出人意料。
婚姻的不幸,使得整个家的负担都压到这个不到1米5的小个子女人身上,微薄的薪水,使得这个女人相较于同龄的提前白了半头的青丝。
阿呆每每想到这个原本已经该退休了的女人,很开心地在电话里告诉他,今天又在打工的老板家里擦了多少桌子,洗了多少碗碟云云,阿呆的眼睛就会不自觉得发酸,一股无力的感觉从内心深处涌向全身。
回想起前几天同事快走时,问阿呆,阿呆,你为什么一直不离职?
阿呆依旧像往常一样笑笑,快了。
是的,快了。
这个决定是阿呆辗转反侧,想了很多个夜晚的结果。
从毕业到现在整整两年半的时间里,阿呆一直没有换过工作。虽然阿呆的工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增长着,虽然公司对阿呆越来越委以重任,虽然阿呆越来越适应这样的生活,但是,阿呆依旧还是很迷茫。
看着越来越多的朋友选择离职,或是为了照顾孩子,或是不想加班,或是另谋高就。
说老实话,阿呆很羡慕他们。
因为一旦离职,下个月的温饱就成了问题,因为一旦离职,那个远在家乡的梅妈就要更累一分,因为一旦离职,或许一切又都要从头再来,这些东西,阿呆似乎都承受不起。
日复一日的平淡和重复,终于伴随着一封印有BBC字样的快递出现了转机。
从大学被舍友拉着进入摄影社的那一刻起,阿呆就喜欢上了摄影,喜欢上了光圈里那小小的一方世界,喜欢上了那份无人打扰的安静。
拿起单反的那一瞬间,整个世界都是阿呆的,而阿呆就是整个世界。
这份喜爱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推移而消退。毕业后的前三个月,虽然每天都是以泡面度日,虽然吃了这顿下顿还不一定在哪里,虽然花呗借呗里欠了一堆钱,阿呆还是坚定地用这三个月的工资去换了一个在现在阿呆看来还是有点牙疼的单反(后来阿呆取名夜枭)。
无论在当时还是在现在,阿呆都没有对此觉得后悔。
生活是不易的,尤其是对于当时刚出校门的阿呆来说。
无论是年少的踌躇满志,还是大展拳脚的美好幻想,都在后面的日子里被无情的现实践踏地支离破碎。
还好有夜枭的陪伴。
沉睡了的城市是迷人的,几乎每个半夜的晚上,刚刚结束一天工作的阿呆都会带着夜枭出去夜拍。
阿呆喜欢夜晚,喜欢在空无一人的街口看着街灯从近到远直到消失,思考那是不是最终的归宿,喜欢看街灯下自己的影子,这样孤独似乎就能少上一分,喜欢看一幢幢楼上亮起的灯光,温暖了整个城市的样子。
这些的这些,都被夜枭记录下来,成为阿呆心里最温暖的回忆。
这样的生活一直重复,直到某天,阿呆无意间看到了一个BBC实习摄影的招聘。
老实讲,阿呆自认为自己的摄影技术还远远没有那么厉害,抱着单纯试试看的态度,阿呆从上千个夜里挑选了几张还算满意的寄了出去,然后就没有在放在心上,直到今天。
经过了几年社会的磨练,阿呆已经基本能做到万事临前面不改色了,但是看到BBC的通知时,阿呆的心跳还是有点加快。
亲爱的阿呆先生,感谢您的投递。虽然我们很遗憾地通知您,您不符合我们人选的要求,但是从您的作品里,我们看到了您对对摄影的热爱,希望您能继续坚持下去,热爱每一天。
大爷的,阿呆还是近年来头一次这么生气。
可没一会,阿呆又笑了起来,跟个孩子一样开心。
没几天,老板的办公桌上,阿呆的辞职信安静地躺着。
老板看着阿呆,面无表情,工资不满意嘛。
阿呆看着老板,腼腆地笑了笑,不是。
老板看着阿呆看了许久,长出了一口气,恩,去吧。
谢谢老板,阿呆笑着对老板长鞠了个躬。
老实讲,阿呆很感激老板,虽然他能力平平,老板却也一直没有嫌弃,反而越来越委以重任。
阿呆又想起昨晚给家里的电话,妈,我给你寄了张卡,以后不要打工了。
电话那头,梅妈许久没有出声,阿呆,要照顾好自己,不要病着累着了。
窗外,天空的方向,似乎有只蝴蝶,拼命挣脱了枷锁,飞向了另一片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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