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子的月亮

芥子的月亮

01

芥子深夜发来简讯。

“姐，你相信瑞士的月亮是血红色的吗”？

看到简讯已是第二天中午。昨日和故友相见，推杯换盏，自然好不惬意。头痛欲裂中被短信所击，心底猛然生出一种疼痛。也好，有些人，有些事，都是必须踩着石头而过的河流。有些伤口，溃烂，清除，经历过了，心智自然会更趋于成熟。

世间最凄凉最弄人的不是你知道失去所爱的那一刻，而是你还在美梦相守，犹未知道已经失去。

芥子是我的表妹，年芳二十五，高中毕业，如今在我居住的城市打工。七年来孜孜不倦的供养着自己的初恋加同窗男友读大学，读研，最后出国。随着男孩与她所在的城市越来越远，所有的亲朋都劝芥子放手，不要太傻，太天真了，人是会变得，随着时间的流逝，你们终将渐行渐远，这是芥子听到的最多的话。

每当此时，芥子总是一脸坚定。嗤鼻于我们对感情肤浅的认识。最后还加上一句:“不要你们曾被狗咬过，就断定所有人都会被狗咬。

我们立时闭嘴，心里却畅想着见证"奇迹"的时刻。外加一声"呵呵"。

02

芥子很能干，身兼三职，业余爱好是画画。

她把每月的辛苦所得分成二份。一份雷达不动的寄给七年来能倒背入流的帐户。另外一份一分为二，寄给在乡下种地为她婚事伤透心的父母。剩余的留下自己交房租，对付日常开销。

芥子对自己很粗糙，有时候突然来个意外消费，往往就会吃了上顿没下顿，实在撑不下去了，就到我这儿蹭饭。有时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真是又好气，又好笑。面对我的揶揄，芥子总是露出一幅干净的白牙，无心无肺的大笑。

用纸巾抹抹嘴，开始给自己打气:“芥子，加油，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姐，唐飞说:等他工作稳定了，就不用我这么辛苦了，他会给我一个梦幻般超级超级

浪漫的婚礼”。

说这些的时候，芥子已倾刻进入梦乡。看着她未曾合拢的嘴巴，我叹口气，轻轻为她盖上毯子。

芥子的月亮

03

唐飞与芥子是高中同学。初相识的那一刻，被彼此眼中的似曾相识惊到了。

唐飞读大学的那年，芥子因为母亲突然病重的原因休学了。后来，芥子应该有机会重拾校园梦，但她毅然选择放弃。那时她得知，唐飞家境也很贫寒，无力支付他大学三年的费用，芥子借口家里放不下选择打工。当她把第一笔钱塞到唐飞手里时。唐飞紧紧地抱住了芥子的窄肩，发誓要对她一辈子好下去。

放暑假的时候，唐飞总是出其不意地出现在芥子面前，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芥子对我说:“姐，爱情真的很美好”。

就在唐飞出国一年多的时候，芥子突然辞去了工作，收拾行装，她要去瑞士找她的爱人，她要为他带去炽热的爱，煎熬的思念，灭去他眼中那团火。

04

飞机深夜抵达瑞士，同来接机的还有高高瘦瘦的一个女孩。他们站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女孩很漂亮，衣服得体优雅，手指白皙如玉，笑容恬静。

芥子低头看自己，脚指甲斑驳不堪的残留，皱折的短裤。旅途劳顿油腻不堪的脸，略显肥厚的嘴唇。

哪一刻，芥子突然有了杀死自己的冲动。

瑞士的一周，他们陪她玩，陪她吃饭。都很聪明，谁也没提起彼此之间的关系。

那一对住隔壁。

芥子很善良。在离开瑞士的前一晚，芥子在凉台上用笔画下了红色的月亮。

机场告别，他给芥子一个大大的拥抱。顺便把一张卡塞到芥子手中。

过安检的时候，芥子顺手丢进了垃圾箱。一起丢弃的，还有苦守了七年的爱情。

05

回程的飞机抖得很历害，遇到了强对流，需要紧急迫降。空姐发给每个人一张白纸，写下临终遗言。

大家很慌乱，神情绝望，窘迫。

旁边的中年男子凑过来:“你不怕”?

“心中无牵挂，就什么也不怕”，芥子说。

事业有成的中年男子，身边不乏香车美女，几经周折，再也不相信爱情。似乎钱已把真情所淹没，了无生趣。

拿到白纸的哪一刻，他突然很恐惶，他不知道该写给谁。

那一刻他猛然觉得，情感的缺失，人在感情上的无所傍倚往往比死亡更可怕。

芥子的月亮

06

慌乱中，他看到邻座的小女孩神情淡漠，处变不惊的样子好美。

女孩单纯坚毅的眼神让他瞬间安静下来。

也许，多年来令他焦虑难解的困惑就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下了飞机，他们忽留了电话号码。这是一年前芥子的故事。

写这篇文章的时侯，芥子正在和自己的钻石王老五男友在欧洲度假。

我想，那边的月亮一定很美很美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