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开：东瀛日本的上下三千年（14）兄弟阋墙，武士阶层的爱之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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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花开：东瀛日本的上下三千年（13）平家复兴，抢班夺权还是要靠枪杆子

白河法皇的院政统治历经堀河、鸟羽、崇德三朝。

堀河天皇性格随和，贪玩厌政，每有公务，总是回答说照法皇的意思办理，倒也父子相得。等到鸟羽天皇时，跟祖父的关系就有点隔膜。

鸟羽16岁的时候，祖父白河法皇将大纳言藤原公实的女儿同时也是自己养女的藤原璋子送入宫中，第二年生子显仁亲王。因为白河法皇和璋子之间关系暧昧，鸟羽天皇对于显仁亲王的态度明显冷淡，当面称之为“叔父子”。意思显仁既是鸟羽的叔父，又是他的儿子，那关系是相当地复杂。

1123年，白河法皇令鸟羽天皇让位给显仁，后者即位为第75代崇德天皇。1129年崇德10岁时白河法皇病死，鸟羽上皇继开院政。

鸟羽上皇宠爱太政藤原长实的女儿得子，生下皇子体仁亲王。体仁刚刚长到三岁，鸟羽天天被枕头风吹得头疼，于是跑去找崇德商量要他将体仁收为养子并让位给体仁。崇德自然不会乐意，鸟羽就给他打了包票，说只要体仁继位以后崇德就是太上天皇，将来也可以设立院厅控制朝权。

崇德动了心，便答应了下来。结果第二天院宣颁布，说崇德天皇是主动让位给皇弟体仁。这一下崇德算是一脚踏空，非但丢掉皇位，以后借上皇身份设立院厅的希望也变成了泡影。

崇德被废，体仁亲王即位为第76代近卫天皇。近卫天皇体弱多病，子嗣艰难，剃度出家的鸟羽法皇为了安抚崇德，让近卫的母亲藤原得子收养了崇德的儿子重仁亲王，答应说万一近卫驾崩便让重仁继承皇位。

话说鸟羽法皇宠信关白藤原忠实及其次子藤原赖长，忠实的长子藤原忠通自觉受到了冷遇，想来想去跑到藤原得子那里拨弄起了是非，跟着得子一起向鸟羽法皇进谏说崇德的同母弟雅仁亲王的长子守仁有国君的才具，该当改立。等到近卫天皇病死，本来按计划是崇德之子重仁继位，结果却是雅仁亲王即位为第77代后白河天皇。

崇德再次被鸟羽法皇放了鸽子，怒不可遏。于是暗中拉拢藤原赖长来制衡弟弟后白河一系。单靠贵族公卿是成不得大事的，崇德看中的是依附于藤原赖长的武家栋梁河内源氏。

八幡太郎源义家去世以后，河内源氏历经源义亲的败亡和源义光的连环阴谋，自家窝里来回地杀戮，实力大大衰弱。此时的源氏武门，当家的话事人是人称六条判官的源为义。

源为义第八子源为朝身材魁梧，弓马娴熟，是当时的弓箭好手，可是他性格凶暴，行事狂放，动辄就与人拔刀相向。十三岁时源为朝与家里彻底闹翻，跟父亲源为义断绝了父子关系，渡海跑到九州西国，希望以一己之力开疆辟土。

说大话轻松，真做起来才知道谈何容易。河内源氏能够在坂东站住脚赢得人心靠的是几代人前赴后继水里来火里去的拼命。源为朝在九州招朋引党，自封镇西总追捕使，来回转战，无非骚扰地方，形同盗匪。朝廷闻讯以后，褫夺了他父亲源为义检非违使的官职，同时发布对源为朝的逮捕令。

源为朝心知若不收手，丢掉脑袋的源义亲就是前车之鉴，于是带着少量亲随返回京都领罪认罚。

源为义的长子源义朝跟父亲也有芥蒂，然而源义朝颇得鸟羽法皇器重，所以源为义丢官以后在鸟羽法皇的逼迫下将武家栋梁传给了源义朝。

源义朝非但与父亲不合，跟几个兄弟之间为了领地归属的纠纷也是争吵不断。当时他与其中一个弟弟源义贤为了镰仓一块领地几乎兵戎相见，可巧要去京都公干，于是将此事交给长子源义平打理。

源义朝上京，源义贤再度上门来理论。没想到侄子源义平是个能动手就绝不动口的恶棍，当夜带着庄丁士卒杀到叔叔义贤的庄园，将源义贤全家上下尽数屠灭。

源义贤两岁的幼子驹王丸本来难逃一死，被源义平交给手下武士畠山重能和斋藤实盛处死。畠山和斋藤动了恻隐之心，设计救出驹王丸，送往信浓木曾谷。驹王丸幸免于难，二十年后长大成人才能在源平争战中大放光彩，成就一时霸业。

崇德上皇和藤原赖长联络了被鸟羽法皇撸掉官职的源为义，源为义受宠若惊，带着源为朝等一干子嗣投奔到了崇德阵营。

后白河天皇和藤原忠通自然不会坐以待毙，联络了河内源氏栋梁源义朝和伊势平氏的栋梁平清盛。双方武士团摩拳擦掌，只等时机一到，便要刀尖淬火，一战以见分晓。

公元1156年，聚拢一地火药桶的鸟羽法皇在万般忧愁当中咽了最后一口气。崇德上皇召集武将谋臣商议策略，性格火爆的源为朝当即献策说后白河一方的武士平清盛在东三条殿扎营，后白河自己和源义朝驻扎在高松殿，而今之计唯有夜袭火攻，将平清盛与源义朝的军兵分开，应当能够取得全胜。

藤原赖长却说取天下当堂堂正正，怎么可以用这种诡谲的计策来取巧，表示坚决反对。崇德听罢深以为然，于是决定按兵不动，等待兴福寺来支援的僧兵到达以后再一举决战。

举大事要当机立断，最忌讳的就是听从书生腐儒宋襄公一般的劝谏。果然七月十一日凌晨，崇德还在坐守，后白河一方的武士已经趁着夜色掩杀过来纵火侵攻。崇德所在的白河殿很快变成一片火海，崇德上皇见机不妙，掉头跑路，消息传开以后，虽有源为朝拼死奋战，上皇这边的军队士气迅速崩溃，逃散殆尽。藤原赖长自知无路可走，率先自刎了事。

这一场战乱发生于后白河保元元年，所以称之为“保元之乱”。战后逃亡的源为义和其他五个子嗣向儿子源义朝投降，源义朝没等后白河天皇发落直接将父亲和弟弟全部剁掉了脑袋。

猛将源为朝叫平清盛捉拿归案，挑断射箭的左手手筋流放伊豆大岛。后来源为朝居然又在岛上兴风作浪，被平清盛派去的武士围杀。

至于崇德上皇本人，被押解送往赞岐流放。期间崇德抄写了五部大乘佛经献给朝廷乞怜，后白河天皇怀疑崇德心怀恶意，意图诅咒，拒收佛经并予以退还。崇德因此恨后白河入骨，传说他曾发愿：“愿为日本之大魔缘，扰乱天下。取民为皇，取皇为民。”此后不食不休，愤懑而死，死时形如夜叉，世间都以为他转世成为恶灵怨鬼。

崇德死后，平安京事故不断，之后平清盛擅权，源平争战，承久之乱，诸般乱事纷至沓来，生灵好似寒蝉蝼蚁，战战兢兢，朝不保夕，再不能复见平安王朝之庄严盛大。崇德因其死前与全国同入地狱的诅咒之语而位列日本古代四大怨灵之列。

“保元之乱”是日本武士阶层插手朝廷变故的爱之初体验。事变两边都是兄弟手足，事变的结果却是刀尖舔血，以一方的首领丢掉性命作为收场。源平的武士团提刀四顾，发觉自己仿佛闯进精美瓷器店的凶兽一般，睥睨四顾，公卿百官、朝廷贵胄无一不在武士的刀剑面前惊慌失措，丧魂落魄。

后白河在位三年后，将皇位让给守仁亲王，后者即位为第78代二条天皇。后白河上皇仿照白河上皇的前例执行院政控制朝政。

后白河身边有一个叫信西的和尚，在保元之乱前后很是出力，颇得后白河的宠信。这信西俗家名叫藤原通宪，出身藤原南家。信西出家前的妻子藤原朝子跟后白河的老娘藤原璋子是闺蜜，还当过后白河的奶娘。凭着这层关系，后白河还是雅仁亲王的时候跟信西的关系就很好。

等到后白河一步登天继承皇位，信西也飞黄腾达成了天皇身边的亲信密友，虽然无官无职，所言所说后白河几乎言听计从，百官视之为天皇身后的九千岁。

等到后白河执掌院政，想着天下抵定，太平无事，又开始宠信起藤原北家的藤原信赖。传说藤原信赖长相秀丽皮肤白腻，极得后白河上皇的爱慕。藤原信赖仗着有上皇撑腰，恃宠而骄，伸手讨要右大臣兼右近卫大将的职务。同时担任这两个职务便可以合称为“大臣大将”，听起来名声很是响亮。

信西闻讯以后大怒，联合朝中大臣一起苦谏阻止。这一出分桃断袖Vs九千岁的戏码最终信西胜出，藤原信赖“大臣大将”的美梦鸡飞蛋打，成了一场空。

藤原信赖怎肯罢休，打听是信西做的手脚，便勾结上保元之乱里面杀戮父亲兄弟，立有大功的河内源氏栋梁源义朝。

源义朝跟信西也是有仇怨的。河内源氏夙来是藤原北家的爪牙，到了源义朝这里虽然已经脱钩，但是在后白河和信西的印象里面，还是认准了源氏是摄关的人，和上皇院政体系不是一个朋友圈的，于是随便给了一个从五位上左马头的官位就打发了源义朝的泼天功劳。

源义朝原本还想提议跟信西结亲，来攀附一下这位后白河面前的红人，信西一句“文武殊途”就回绝了源义朝。源义朝正郁闷着，结果没多久就听说信西跟伊势平家的栋梁平清盛结成了亲家。这一记当面打脸，打得源义朝人都懵了，这才醒悟后白河和信西这边从来就没有把河内源氏放正眼瞧过。

公元1159年十二月，平清盛带领伊势平家满门前往纪伊熊野神社参拜。藤原信赖与源义朝见机不可失，起兵突袭，一举控制住了后白河上皇、二条天皇和众多皇家亲眷。信西仓惶逃出平安京，还是被源义朝手下的武士源光保砍下脑袋送回京都示众。

政变成功，藤原信赖得意洋洋地自封“大臣大将”，分封功臣，号令百官，嚣张跋扈，为所欲为。

远在纪伊熊野的平清盛得到消息以后大惊，打算逃亡九州。长子平重盛劝说他返京观望，伺机而动。回到京城以后，平清盛偷偷联系二条天皇的各位近臣内侍，准备妥当以后，二条天皇连夜伪装成宫中女官潜入六波罗平清盛的宅邸，后白河上皇也翻墙逃往别处。

第二天平清盛借天皇之名召集群臣，奉旨讨贼。源义朝抵抗失败，乱军之中杀出血路逃往东国，半路被人砍了首级送往六波罗平家。而藤原信赖则是束手就擒，斩首之后和一干党羽的首级一起在六条河原示众。

这次变乱发生的时候正值平治元年，是以被称为“平治之乱”。

保元、平治两次变乱，正所谓神仙打架，调兵地府。潘朵拉的盒子打开，大魔缘自此笼罩人间。

（第十四节 完）

彼岸花开：东瀛日本的上下三千年（15）非我平氏，皆非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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