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完《玉米》,心里压抑的厉害,甚至一度哽咽,这是一种深深地悲哀,一个大家庭里三个不同性格的女子,她们和命运抗争,他们又被命运捉弄,在那样的年代里,个人命运,尤其是女子的命运,身不由己。玉米们,玉秀们,玉秧们,撞的头破血流。她们又是相同的,他们都是玉米们,预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命运。
《玉米》是毕玉飞最具里程碑意义的代表作,曾获2011年第四届英仕曼亚洲文学奖。名字里同时都有一个“玉”字,作者却丝毫没有手下留情。在他的笔下,玉米们不甘,挣扎,妥协。
《玉米》分三个中篇,分别是《玉米》、《玉秀》、《玉秧》,描写了王家庄支书的三个女儿,他们性格不同,所处时代不同,为爱情,为命运抗争,而头破血流的故事。《玉米》、《玉秀》的故事发生在1971年,文化大革命的中段,《玉秧》的故事发生在1982年,文化大革命过后的第六年。
《玉米》
玉米是王支书的大女儿,王支书有八个女儿,一个儿子,乡土中国最重要的元素是什么,是儿子,必须要有儿子,必须是重男轻女。如果没有儿子,一家子在村里就抬不起头来,就是支书也不能例外,所以他们家不断的生,终于在1971年生下了第九胎,男娃王红兵,一看这名字,多有革命的精神。
也是在1971年,支书家的命运有了很集中的表现,这也使得玉米走上了不归路。
玉米的性格很要强,强势而执拗。王红兵的到来让母亲彻底松弛下来,让父亲经常彻夜不归,仿佛父亲母亲对这个家的责任已经尽完,于是玉米迅速掌家。她的强势还表现在处理同父亲以及父亲的那些情妇上,高人一等的蔑视。
他的父亲丢了权力,墙倒众人推,曾经的仇恨报复到了他女儿身上,玉秀和玉叶被轮奸,然后玉米也因此失去了她的爱情,她狠下心自己捅破了那层膜。这一切让她痴迷权力,只有权力能让他们家重新站起来,所以她迅速把自己嫁掉,嫁给死了老婆的五十多岁的镇干部。失去的一切她必须拿回来,她不允许自己过的比别人差,她不允许王家就此没落被人欺负,她必须是高高在上的,过去是,现在是,将来还是,哪怕为此她不得不小心应对能当父亲的丈夫和同自己一般大的继女。
玉米是随处可见的,她们隐忍,要强,同命运抗争,然而在那样一个年代,她们看似可以做主自己的命运,其实不过是被命运推到了那里。
一个谣言就能让一个女子的爱情死掉,一层膜的失去就能让一个女子一辈子抬不起头来,不管这膜是不是她自愿丢失的,最值得同情的人反而被钉在了耻辱柱上,连自己都不肯放过自己。
《玉秀》
这一篇是最让我压抑的一篇,我曾难过的流下泪来,说起来,玉秀何错之有?玉秀是三女儿,一直不满玉米的老大地位,老是有些小聪明和玉米对着干。她漂亮,爱撒娇,喜欢打扮,在今天来说,是个再正常不过的女孩子,然而在玉米的心里,她是个骚浪贱的狐狸精。久而久之,玉秀在玉米的压迫下也觉得自己是个狐狸精了。
父亲的倒台,让人们把恨洒在玉秀和玉叶身上,漆黑的草垛里,七八个男的被指挥着轮奸她俩,这是怎样的一种场景,人心是怎样的黑暗扭曲。
可是最该同仇敌忾的姐妹却斗上了,二姐玉穗把最难听的绰号众目睽睽之下送给了玉秀,让她成了村里公开的笑柄,她在村里呆不下去投靠了玉米,然后遇见了玉米的继子,他们相爱了,当他知道玉秀被轮奸后,本能的做法居然是自己也去把玉秀睡了,因为多自己一个不多,而玉秀也觉得即便睡了也不能要求什么,因为自己不配。在那个年代,女性到底处在什么地位,她们算什么,男人享乐的工具?生孩子的机器?有没有人真正在意她们?
玉秀怀孕了,瞒着,她怕玉米,玉米的狠劲她见过。她想自己流掉孩子,孩子却异常顽强,她想自杀,终究舍不得。最终玉米还是知道了,打不成胎就生下来扔掉。玉米不仅对自己狠,对家人也狠。愣是没让玉秀见到孩子。
在那个年代,名声比天大么?人命都可以不要。玉秀和孩子的命运握在玉米手里,说到底是那个年代在作祟。行错一步,人们的唾沫星子就能把你淹没。
《玉秧》
这一篇是完全独立的一篇,1971年,玉秧还是个小孩子,与玉米,玉秀没什么接触,然后玉米嫁人,玉秀离开。然后时间到了1982年,小屁孩玉秧不声不响考上了师范学校,开始了她的新篇章。
1982年,文化大革命已经过去六年,然而它并没有彻底过去,它的精神还在人们心中,过去的只是外在。那些在文化大革命中遭受折磨的人们,那些淌着文化大革命长起来的人们。岁月并没有将印记清除。
玉秧是最小的那个女儿,下面就是王红兵,所以她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存在感极低,完全凭借自己的能力考上师范学校,走出农村,来到城市。
因为来自农村,又不会说话,成为被欺负的对象,后来被选为校卫队的暗线,在工作中与领导接触良好,因为被同学举报谈恋爱怀孕而遭到男领导的身体检查,后更被威胁而默认了性侵,各取所需。
她在懵懵懂懂中,找寻存在感抗争,得到与失去。
她们的故事都没有结尾,这不能不说是一个遗憾,玉米有没有在郭家获得稳定的地位,得到继子继女的认可,有没有再次怀孕生下心心念念的儿子?玉秀没有看到自己生下来的儿子,她会有怎样的变化,未来怎么走?玉秧呢,她的学校生活会有怎样的变故,毕业以后是否如愿留在城市?
不仅仅是她们三个的故事,还有柳粉香,那个更早的玉米和玉秀的结合体,她的隐忍,她的善良,是书中一个特别闪光的人物,但对她的描述很少,她的过去人们似乎知道一点又似乎全然不知她是神秘的,又是悲哀的,在玉米出嫁的时候她已经怀了小支书,这个孩子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生下来呢,长大以后呢?活脱脱一个小支书。她和玉米,小支书和王红兵,他们会有怎样的纠葛?
还有玉叶,同样是被七八个人轮奸,她的未来呢,她那时候才十一岁,这是否会影响她的性格,让她走上区别于玉秀的路?
还有玉秧的同学庞凤华,在学校里和班主任谈恋爱而被抓奸在床,后来班主任逃跑,那么面对她的会是什么?她的未来又在哪里?
最后是王红兵,做为这个家最小的儿子,他的身上又会发生什么,他的身上应该不会留有多少旧的东西了吧,那个时候在家里是否会有激烈的新旧思想冲突?
这个故事中唯一让我很不喜欢的就是小唐这个女性,在她看出玉秀怀孕后,知道要不了,却一个劲给玉秀补充营养,比亲妈还亲,最后打胎的事情却不了了之,很难说不是报复玉秀。
也许这就是中篇的不足之处,很多人物都没法描述完整,如果是一部长篇小说,他们这些人就能全部饱满起来。
但书中很多描述女性的语言让人看起来很不舒服,它们粗鲁而放肆,没有一点尊重女性的意思,完全是把女性当做物品还是一件可随意丢弃的物品,也许这就是那个年代的一个标志,男权主义盛行,女性地位低下。
即便到了今天,早已倡导男女平等,社会环境越来越好,依然有很多玉米们,依然还有很多残酷,依然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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