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是个风水先生,晚清年间少时出门学艺,经过高人指点,学了些法术。阴、阳八卦无不精通,人称李半仙、大法师。经常在外立神、定鬼,给人合婚、看阴宅、阳宅选择吉日等……。
由于老爷常不在家,家中一切事务皆有大老奶和管家胡来处理。话分两头,再说,刘家庄有一刘太公,年过半百,五短身材,肥头大耳,酒糟鼻子,阔嘴巴,一对老鼠眼黑明发亮,八字眉仁丹胡。身穿黑色长袍,外套绛红色蓝花马褂,脚登布鞋,手里拿一水烟锅子,头戴瓜皮小帽蓝顶子,留一长辫,精明圆滑。有事无事,身后常跟一俩个伙计,在田间地头,村头村尾转悠。
有年秋天,庄里来了皮影戏(肘葫芦戏),起源汉唐,别名灯影戏。驴皮镂刻,艺人在白幕后伴锣鼓器乐的点子唱词操纵。庄民搭好纸灯白幕,乐人傀儡随从,听见号令,打起锣鼓,奏起悦耳的节奏。
好戏开演,牛太公身后跟着一位瘦高伙计,一步三摇来到台前,坐在族人特意给他准备的首坐上。
影戏上演游西湖,戏中某朝丞相,权高位重,妻、妾成群。某日丞相带众妻妾游西湖,娉娉袅袅几十人,其中一人特别出众,闭月羞花、婀娜多姿。她与众姐妹在船头观景,嬉戏打闹。
只见对面船上,一书生眉清目秀,一表人才。小妾一见动心,后红杏出墙,被相爷知晓,杀了小妾。小妾内心积怨,化为历鬼报复。
牛太公观看后不胜伤感,愿来他也有一个小妾姿色出众,于邻村一青年偷情。被人撞见后告知太公。太公大怒,让伙计绑了回去吊起毒打。事后小妾无颜见人,上吊自杀。小妾死后,太公无限伤感。
戏毕,太公进得家门,丫环云云送上夜宵退去,太公用毕,洗漱完上炕,三奶撑过姻灯过足烟瘾,睡觉不提。
太公翻来覆去,夜不能寐,小妾倩倩的影子在他眼前摇来晃去,约莫三更,迷迷糊糊,只见倩倩披头散发,穿一身白色长裙,光着脚片来到床前,看见太公完莞尔一笑,太公见倩倩如此模样,一惊!只听倩倩对他说:"老爷,奴回来看你来了,你和我同去串串,他正在犹豫不决,倩倩又说,来呀……来…呀!他身不由己……披衣下炕,跟上倩倩飘然出门。
穿过村中,来到野外,周围漆黑寂静,月高星稀,前面一片乱坟岗长满野草。倩倩在前忽隐忽现,向他不断招手,太公急追几步说;等我!话罢用手去拉倩倩衣袖,倩倩恩……的一声飘然远去,不见踪影。
不远处有一点亮光,忽明忽暗发出幽兰色的鬼火,太公近前原是一处院落,他推开虚掩的大门,只见院内长满蒿草,东西两边箱房门窗腐朽不堪,上屋透出一点兰光,推开房门,犹豫片刻,进得门来,只感觉一股阴风,吱呀一声门自然关闭,立刻闻到一股呛人的腐朽发臭的怪味,让人喘不上气来。
周围寂静无声,他听见自己怦怦的心跳声,墙角布满蜘蛛网,满地厚厚一层灰尘,不远处桌子上方一盏油灯火苗一跳一窜,发出弱弱的兰光。倩倩飘然而至,只见她满脸泪痕,满眼幽怨,柔声道老爷~想煞奴家了…,说罢向前拥抱。
老爷一见张开双臂,将倩倩揽在怀中,微闭双目,只觉得寒气透骨,似有万根钢针扎进体内。太公大惊!睁开双目,但见倩倩面目挣狞,头大如斗。披头散发脸白的像撒上面粉,两个红眼珠子,黑洞洞的大嘴血红的舌头,白森森的獠牙又尖又长,双手瘦骨嶙峋,夜猫子般的啼叫怪笑,凄厉刺耳。伸出十根钢针般的利爪卡住太公脖子,震耳欲聋的一声大吼!!……还我命来!太公浑身颤抖,发不出半丝声响,只惊得头皮发麻,大汗淋漓,猛然坐起,原是南柯一梦。
三奶听见动静点灯观看,只见太公大汗淋漓,胡言乱语,浑身发烫,柔情问道“怎么了?又做噩梦”,太公面色潮红,愠怒。三奶急唤丫环云云去叫大太太二奶奶过来,大太太听丫鬟云云叫她,急忙披了件衣裳去了三奶房中,二奶随后便到,只见太公这般模样急忙让王二去请郎中。一面让人请王婆过来看太公是不是中邪了。,话说伙计王二去马厩拉了头骡子去了不提。
再说,王婆家离刘家庄约莫二、三里地,半个多时晨就到了。王婆进门一看,急忙叫众人退去。只留大太太在屋里,她对大太太说;可能是碰上不干净的东西咧,叫人通传咧。
说完拿一把快子,端了一碗水,又叫大太太去拿一把菜刀,而后王婆脱鞋上炕,一手端碗,一手拿快子,筷子在碗中蘸上水,口中念念有词,送了头上头上轻,送了身上身上轻,送了脚上脚上轻。嘴不停叨叨了半个多时晨,然后把筷子立于碗中道:你是野鬼,曰不是,你是家鬼?太公道是,筷子立于碗中,王婆道,你缠太公何事,是不是缺银子用,太公曰,不是,王婆道,要是缺银子明多烧些给你便是。王婆又问?你是谁?太公曰,倩倩,王婆说,你己是另一世人,再不要缠太公咧,不然我就不客气咧,说完照筷子就是一刀,还不快走!之后筷倒水撒。只见太公呼呼睡着勒。王婆下炕来,对大太太道:你今天晚上在村旁十字路口给倩倩多烧些纸钱(银子)。然后叫魂三日,太公慢慢就好了。说完给门后立一桃木条枝。三奶叫云云取了十吊钱给王婆,王婆眉开眼笑说;大侄媳妇老身谢过了,说完回去不提。
正午时分,伙计领了郎中进门,郎中给太公诊脉后看了看舌苔,又翻了翻看了眼睛,说;太公偶感风寒,中了邪气,忧思过度,急火攻心,我给开些安神定惊的药,过几天就好了,说完开了几服中药,让伙计跟他去药不提。
是夜,二奶、三奶去十字路口烧纸钱,大奶带丫鬟云云给太公叫魂,只见大奶穿件绿色大褂,左手拿太公一件衬衫和一根杆面杖,右手提灯茏,丫鬟云云提了马灯跟在后面,太太迈起三寸金莲一走一摆,云云随后,出了龙门来到昨晚演影戏的场子,一边转圈一边叫……富贵哎……回来呀…,丫鬟答,回来咯……回来咯…,如此反复叫了三七二十一遍,月上中稍,不停叫答回屋不提。
次日早太公喝了药,安静半日,口中又神神叨叨如此三日,时好时坏,喜怒无常,口中常说些倩倩生前说的话,三奶一听对大太太说;倩倩又通传太公了,赶快叫王婆过来给老爷作法辟邪。王婆来后一看说:老身道行肤浅,你还是赶快叫人去太平庄请李大法师作法即可。
二奶说:去了几次人家说出门去了,不知何时回来,王婆又说;我听人说亚了回来勒,大太太接上说:那感情好,叫侄儿牛牛快去太平庄请李大法师过来作法,就说我家老爷有请。
侄儿骑了头黑马,飞快的去了。话说老爷昨天刚回,今天又有人请,就对老奶说;刘家庄刘太公与咱家世代交情非浅,我得赶紧去看看,大奶道:去吧、去吧整天脚不沾屋,刚一进门屁股还没暧热又要走,唠唠叨叨走进屋里去了。
老爷背起搭莲,拉了一头快驴随刘府来人前往,到了刘家庄,来到刘府门前,早有太太、奶奶、管家、一干众人在龙门口候着,老爷下得驴来,有伙计去下搭莲,牵了毛驴进去。
太太向前道了个万福,寒酸了几句,就迎老爷来到上房入坐,云云泡好茶端上桌放好,站在一旁候着。老爷旬问太公得病起因,太太奶奶如此这般学了一遍,茶罢领老爷去三奶屋里,进屋后老爷抄手在屋里转了几圈,(就是两手放在袖筒里)但见太公神神叨叨讲些人听不明白的胡话,时而大笑不止,时而怒骂,两目无神口流涎水,衣衫不整,头发凌乱,室内阴风习习,杀气重重。
他走出屋子对大太这样那样吩咐了一会,太太叫云云领老爷用膳歇息不提。
当晚月黑风高,老爷身着法袍,戴上眼镜,披头散发,摆上八仙桌,令人在院子、东西、南北、乾、坤、离、巽、震、良、坎等方位挂上纸灯。在中央戊己土方位架柴生火,只等夜深人静作法。
八仙桌上放一八卦图案,摆上法器,大太、二奶命所有闲杂人等回避,关门闭户,连院里一条大黄狗也拉出去了。子时一到,老爷在东、西、南、北各方点上白蜡,贴上咒符,什么六甲神将,镇宅光明,合家平安等……,在桌上烧香作法,击法器、摇法玲、拍响刀、绕火堆、转圈,嘴里念着咒语,天灵灵、地灵灵……,四七二十八圈后盘腿坐在地上双手合十,闭目,半个时晨站起转圈,摇玲、念咒语,如此折腾到寅时,叫过大太二奶、三奶安顿三件事:一给死去小妾一个名份,二从乱岗坟把小妾迁入祖坟,三善待倩倩父母。三件事办好,太公病自然就好了。
如不然定叫刘府鸡犬不宁,永无太平,大太听罢点头说:待我与二奶三奶族人商量后再定。此后刘府按老爷所说去办,不几日太公就痊愈了。
回到家中,老爷歇息了几日,拿本阴阳八卦看的入神,大老奶走过来说:你一天天事都不管,不是不在家就是拿本破书,转呀、念呀的。你没看现在到了什么季节咧,眼看农忙人手不够,都不过问,老爷说;你叫胡来再找几个短工不就结了。大老奶说:胡来都出外几趟咧,人家说忙,给钱多少都没工夫。老爷说;我不信,明天我就给你找个不要钱的闲主。大老奶说;啧……啧……啧你就吹吧,你有本事现在出去找个回来,我服你。
老爷听了说,行,胡来,胡来!管家听见老爷叫他,急忙跑来问?索事你把我外驴牵来,再把我外搭莲拿来,老爷我要出门,管家问,这几天没人请老爷,今个是咋的了,老爷怒道:不知好歹的狗东西,有什么好问的。管家吐了一下舌头跑了,不一会伙计牵出毛驴,胡来拿来搭莲,老爷看了看驴,拍了一下伙计的头,你牵来精驴,咋不披鞍子,胡来一看,吼了一声,你是忙昏了头,含是找不着北了!精驴能骑不?我小爷那时尚小,跑过来插话说:我达就爱骑精驴。去、去…去二奶说:小娃家别插嘴,赶紧吃完饭到学堂去,小爷有点不高兴,噘着嘴跑开了。
一切准备停当,只见老爷背上搭莲,牵着毛驴出门去了,大黑狗摇着尾巴跟了几里地,硬叫老爷赶回去了。天刚擦黑,大黑狗汪汪……叫了几声,老爷牵着毛驴身后紧跟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汉子进了院子。
只见来人中等身材,双目无神,不言不语,跟在老爷身后,肤色黢黑,脸色菜绿带黄,好像多日没吃饭,无精打采,蔫尔巴肌,浑身脏兮兮的。大老奶走出房门一看就来气,你出门转悠了半天,给我找来这么个窝囊废,他能干点索?老爷让人牵走毛驴,拿走搭莲。然后对大老奶说:索也别说,叫人拾掇一下柴房把他安顿下,我有话对你们说:等大老奶,二老奶及管家,伙计家人上下几十口人都到齐了,老爷双手抱胸,在院里转圈半天不言语。
二老奶对胡来说;咋个了,众人都到了,老爷咋还不吭声,老爷好像没听见,咳…咳…咳几声过后,站住,面朝天盯着星星看了半天。这才回过头来说;哎哟都来了,大老奶没好气的说;都来半天咧,连个屁也不放一下。老爷没有搭理,对大伙说;这几天要收秋,又要准备种麦子,里里外外都挺忙的,家里百十亩地,有牛、有羊、有骡马,大家伙都太辛苦了,我一天到晚也顾不上管家,你们谁有事就跟大太太和管家说,把家里的活做好,多打粮食,都加把劲,谁干的好,给谁多付些工钱,谁不好好干,下年就甭来咧,我还找了个伙计,他是个哑巴,你们不要欺负人家,另叫他睡到柴房,不能和其他人一起吃住,听明白了没有,再么事都散了吧,早些歇息,明天还要上工哩。
大太二奶胡来留下,我有话说,等众人散去,老爷对他们这般,那般反复叮咛,最后又对胡来耳语。
只见胡来一会儿脸色由白变黄,由黄变绿,半晌说不出话来,话毕,老爷说;过几天我还得出趟门,家里屋外全靠你们了,言罢都进屋歇息不提。过了几日,又有外县人来请老爷,他稍时收拾就跟来人去了。
此从老爷走后,家中各忙各的到也平安无事,就是哑巴一天到晚光知道干活,什么放羊呀、铡草呀、喂牲口呀、担水、破柴、扫院反正管家叫干哈就干啥,从无怨言。
吃住柴房一天到晚面无表情,只见他脸越来越脏,越来越黑,两只无神的大眼晴怪瘆人的,两排白森森的牙齿,见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小孩,大人躲着走,没人搭理,他也不恼,就像行尸走肉一样。
有一天胡来闲的无事,手拿小茶壶哼着小调,哑吧低头挑水不小心洒了胡来一身。胡来气急,破口大骂咋干活的,眼窝长到鸡架上去咧!哑巴猛一抬头,撂下水担,胡来吓了一跳,只见两只无神的大眼睛盯着他一动不动地看,白森森的牙齿外露,脸脏的不成样子,似有怨气,一直盯着他看,看得他心里发毛,把老爷临走交待的事抛到九肖云外。
他对哑巴吼道,看什么看,看把你外瞎怂样子,脏不溜逑的,去端脸盆来,叫我给你洗洗。哑巴听了也不吭气,端来水盆,胡来迫不及待提起水桶,刷的倒了一盆水,蹲下!哑巴倒是听话,胡来也不用毛巾,一手按下哑巴头,一手撩水。只听滋溜一声,一股青烟,哑巴跑的无影无踪。
胡来一惊!坐在地上,我的妈呀!来人,声音恐怖瘆人,大老奶在屋里正歇息,听见胡来杀猪般的叫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走到前院,只见胡来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含糊不清,口中结巴,说;胡来!跑了…跑了胡来……大老奶听了半天也没听明白一句。什么胡来!什么跑了?胡来瞪着白眼指天指地,哑巴、烟、跑了、水洗……了,跑了……。这时,大老奶才想起老爷临走时千叮咛,万交待给哑巴不能洗脸……,这个胡来呀!胡来。说完对围观的家人,伙计说:还不快把胡管家背回去。伙计背回胡来不提。丨
再说,老爷出门后忙了东家去西家,时间过的真快,倒把小鬼带回家的事给忘了。他掐指一箕,大事不好,家中有事!
告别主家,背了褡裢骑了快驴风急火燎向家飞奔。跑着,跑着,太阳快要落山了,前面有一条河拦住去路,老爷在岸边,急的团团转,无计可施,这时天渐渐黑了,一股妖风刮来,只见河中立一鬼魅,身高丈八,头大如斗,红眼碧发,目露凶光,白森森的燎牙,阴森巩佈,手提大刀怪声叫道,哪里走!老爷见了心里发怵,心想这魔鬼定是家人不小心放跑了。
老爷边想边去出法铃口念咒语,不一会只见铺天盖地的花圈,形成一个大圆圈围着鬼魅飞转,鬼魅手挥大刀乱舞,只见花圈围的密密匝匝,眼看鬼魅就要伏诛,突然鬼魅张开血盆大口,大吼一声!满口喷火,不一会花圈起火,老爷一见收起法术另想它法。
鬼魅得胜,哈……哈…大笑说;大法师没招了吧?老爷并不答理,拿出响刀向空中一扔,只见好似千刀万刃飞在空中,一齐向鬼魅砍去…,鬼魅一见又吹口气,只见空中无数把长刀对响刀,只听得叮叮咣咣,满天皆响,震耳欲聋,不一会鬼魅又得胜。
两个回合下来老爷气喘吁吁,接着用咒语施法,鬼魅一一应对。
直至天将五更,远处村庄鸡鸣狗叫,大战了几十个回合,不分胜负,眼见鬼魅渐占上风,老爷大惊!但见东方发白,老爷心想天将亮,阳气升、阴气盾,天助我也!就用看家本领,往下一蹴,左手提裤,右手用力一撕,只听嘶拉一声,裤角撕开尺把长的大口子。
鬼魅听见凄厉大叫一声!在空中回荡打着转转失去重心。只听咚的一声,掉在河边的大石头上,化作一滩污血…,猩臭难闻。老爷跌坐地上,浑身发软,动弹不得,约么两袋烟的功夫才缓过神来。
重整衣衫、法器骑上快驴风驰电掣的往回赶,刚进家门,大老奶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你个白日鬼还知道回来,你把外鬼魅招引到家,把胡管家都吓病了,你看你是不是胡来,老爷听后说:我就知道胡管家放跑了鬼魅,这个胡来,唉……。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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