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过世已经有廿九个年头了,那时的我还是个懵懂青年。记得送我父亲上山是我在前面带路,虽然是白天,我手里依然举着松明火把,每过一座小桥并喊“爸爸我们过桥了”,每过一个小沟并喊“爸爸我们过沟了”。仿佛我就领着年迈的父亲走过小桥,跨过小沟。
对父亲的记忆已经不多,只记得父亲是个慈祥和蔼的人,对我们兄妹从不打骂。在我生气的时候我的声音总能盖过他的声音。在我印象中父亲很少有笑。
记得晚上在昏暗的油灯下看书做作业父亲常常陪在我边上一言不发,直到我做完作业去睡他也去睡。
父亲是个勤劳的人,很多僻远山沟都有他开垦的地,包产到户后他还到处垦田。
那时我个子小力气也小,上山做事总是父亲挑重担我挑轻担。父亲让我走在前面他走在后面。我跟着父亲学种番薯,学种土豆……他挖好地我把番薯扦条插到松软的土里再用两手把番薯苗头上的泥土掐实。种土豆也是父亲把地挖松挖坑,我只等着把种土豆放到土坑里、芽往上、再填上肥、填上土。
在山上我会发现很多奇怪的自然现象,比如有五颜六色的花,还有各种各样的虫子,好奇却不知道为什么、叫什么,经常把父亲问得答不上来,可父亲却总能把菜种得郁郁葱葱地,所以我也就原谅了父亲的“不知道”,因此也产生了对“十万个为什么”的兴趣。
小时候父亲在田间地头干活,为了多干点中午常由我用铝盒装饭送到地里吃。我望着父亲吃饭(有时也走开一会儿),父亲总会剩一小团饭让我吃,其实我如果不吃他也能把一盒饭吃个精光,可是他还是不想让我失望。
我深深地记得十几岁时,一天上山砍柴,脚不小心踩到了被砍的尖锐的竹子头上,尖锐的竹子头从脚底刺穿我的鞋子贯穿我的小脚穿透我的脚面。由于当时家里穷,没上医院处理,一个星期了伤口一直不好。我父亲找来了草药(我不知道当时他找的是什么草药),晚上他把草药放在嘴巴里慢慢的嚼啊嚼,嚼得烂烂的,唾液和着草药象一个小面团,在我睡前敷到我脚的伤口上,然后用一块布条包扎好。父亲连续嚼草药,连续给我包扎了二、三天之后,我的脚底并流出脓来,这时我发现伤口上露出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我把它拔出,原来是一片断在肉里面的竹片,待拔出竹片后,再敷几天药,伤口慢慢地就好了。我至今没有尝过那草药,不知道那草药的味道,但我深深地知道那草药绝没有好味道,不是苦就是涩,或者苦而兼涩。可就是苦涩的味道,父亲为了我的伤口早点愈合也仍然用他的嘴巴嚼那草药。
和这草药的味道一样,父亲过的一辈子生活也都算是苦涩的。父亲生我们六兄妹,把我们全部拉扯大,自己过了一辈子艰苦的日子,从没吃过一餐象样的饭,从没穿过一件象样的衣服,也从来没在我们面前叫过一声苦。
父亲离世那天我还在实习,等我得到父亲去世的消息赶到家,已经见不到父亲的最后一面了。父亲就在我即将工作时离开我们,他生前就连我赚的一分钱也没摸到。都说养儿为防老,可您却没等我奉上我应尽的一份孝心就早早地走了。
想起我父亲我万分愧疚,心里满满的酸楚,眼泪欲夺眶而出。
——旷山燕 2018年父亲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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