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南,五月的雨下得像是旅行的过客,很难有所停留,总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而此时此刻,华南地区的雨却像上门的女婿,来了就无法抽身。云南的阳光越发显得肆无忌惮,天空经常一碧如洗,偶尔浮现几片云彩,但却像失散多年的姐妹,无法聚一块儿,对面不曾相识,导致没有相认后泪如雨下的情形。雨水已被阳光驱逐。
在这样阳光灿烂的日子里,村里发生了两次死亡。
S在父亲的背上抽搐着,痛苦的呻吟直接从嗓子发出,没有经过舌头加工,显得沉闷冗长。而她父亲此时的奔跑像是背上绑了一扎氢气球,步伐虚浮,却异常敏捷,快速奔向车站。路上碰见的人群一脸茫然,问号充满了整个大脑,到底发生了什么?随后,一声哭喊划破路人的沉思,S的母亲跟着跑了出来,满脸泪水,步伐已经错乱,面对如此情形,作为观众的路人无力走上前去进行采访,只是一脸焦虑的看着,也不知道焦虑的是什么?这时,S的母亲被一位老妇搀扶住,嘴里的哭喊这才有所停顿,然后转变成了一个问句:“她怎么就喝了农药呢?”路人的疑问终于得到解答,但S母亲的疑问却开始蔓延。这让平时和谐得有些死气沉沉的村庄开始沸腾起来。同时,催化了群众们的想象力,并开始升华。
“才十五六,不用说,肯定是恋爱惹的祸。”
“听说跟了个五六十的。”
“听说已经有了,听说家里不同意。”
“听说家里阻止他俩见面,导致了悲剧的发生。”
……
在群众们自娱自乐的好几个听说版本后,他们终于得到了市医院传来的第一手消息。但令他们失望的是,这个消息无法解答之前的疑问,只是说S在医院里后悔了,说对不起自己的父母。随即群众们利用这个良好素材,编制了一个充满教育意义的故事,开始现身说法,教育自己的子女。在S住院抢救的几天里,传来一波又一波的消息,总能让群众们的想象力在几近枯萎之时,春风吹又生了。
四天后,S回家了,担架也跟着她一起回了家。用医生让人最沉重的话语表达就是:“我们已经尽力了。”用扁鹊的话说:“司命所属,无奈何也。”用群众的话说:“家里可以准备棺材了。”
次日,S再次离家,伴随着一副棺木。这天阳光普照,很不应景。围观的人站满村头路口,拥挤得总是让他们伸头探脑,像一群鹭鸶。其中有送行的,有看热闹的,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有来感叹生命脆弱的,有来鼓励自己凡事想开点的,等等。一阵鞭炮后,棺木被几个粗壮的男人轻松的抬到一辆拖拉机上,显得毫无分量。棺木便开始驶向不归路。
随着那副棺木在阳光下渐行渐远,有人开始倒叙S在世时的很多片段,最后都发出这样的感叹:“年轻轻的,怎么一下就走了呢?人啊!走起来真快,但这孩子好像是在一路小跑。”阳光着实有些晃眼,棺木最终消失在阳光里。此时有的人泪如雨下,但围观的群众却大汗淋漓,像是参加了一场运动会,天气暴热,人群散开后仅留下一地瓜子壳。
几天后,村里逐渐平静,好像S的死已经把群众关于这件事情的想象力斩草除根。
也不知道这个鬼天气什么时候开始暴热的,一个月前Q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坐立不安。由于她天生残疾驼背,略显侏儒,四十好几未嫁。整天呆在一间密闭的小屋里,除了有光线和闲言可以闯进屋子,似乎快连空气都被拒之门外,屋里异常闷热。长期的封闭,使她已经暮气沉沉。最近她嘴里总是嘟囔着:“我去死了算了。”因为她不经意间听到这样一句:“她家养着一张只吃饭的嘴。”
几天后,Q失踪了。在找遍村里的每个角落后,Q的父亲陷入深深的思考,突然一股刺骨的冰凉从他的脚底窜了上来,那句“我去死了算了。”让他基本已知道自己女儿的归属。
搜寻一直在继续,但未果。几天后,在村里一口年久未用的老井里漂起了一只鞋子,这样的线索经过几个井边玩耍孩子的嘴里传到Q的家人耳中,Q的父亲狂奔到井边,当他看到这只鞋子,答案终于也像这只鞋子浮出了水面。随后在村支书、110、消防队和群众的帮助和围观下,开始了尸体的打捞工作。井水抽得快干的时候,Q出现了,几个消防队员用一根绳子把Q提了上来。群众们纷纷谈论自己的围观感受,消防队员们也说了一句自己的感受:“太轻了,跟打桶水一样。”
暴热的天气,Q投了井。死亡让她凉爽。
这是Q和S的故事,两个关于她们自己QS的故事。通篇的死亡和阴暗,但最后我想表达的是正能量。死亡的是自己,消遣的是他人。一生中,其实雨水跟阳光一样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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