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鲁公卿/文
120会见锦衣卫/《谋冠江湖》目录
韩德安眼角微微抽动两下，不得不承认，自己对于燕无忧给的承诺很动心。自己是正三品的高官，可是一月不过三十五石禄米，折合成银两还不到八两银子。自己的妻妾儿女加上仆人也有二三十号人，这点银子哪里足够？韩德安自诩清廉，而且自己也并没有多少拿底下人“孝敬”的门路，只能靠吃空饷喝兵血，克扣朝廷下发的购买更新军器的费用来维持自己的生活。若是燕无忧为自己提供经济支持，那么自己也不用狠心压榨那些本来就苦命的士兵了。
燕无忧仍然微笑看着韩德安，他相信自己说的话准确击中了韩德安的软肋。果然，韩德安思索良久后缓缓说道：“无忧，本使的确很动心，不过，借兵一事休得再提，军权私授必是死罪。不过，我可以为你引见一人，他或许有办法帮你的忙。”燕无忧开始听到韩德安拒绝时心中一凛，听到后面的话后疑道：“难道此人比韩大人的兵权更大吗？”韩德安笑道：“无忧，关心则乱，你如此聪明的一个人，怎么还会问出这种一目了然的题？”
燕无忧眼珠一转，笑道：“是极是极！韩大人教训的是！无忧的要求，似乎的确只有此人可以办到。”韩德安道：“今日已晚，三日之后，仍在我家，我为你约出那人，至于能否成功，无忧，就看你的本事了。”燕无忧起身施礼道：“如此便多谢大人了。无忧叨扰已久，这便告辞，三日后再来拜访。“说罢便要带着苏瑜告退，韩德安叫住他：”无忧，本使并没有直接帮上你的忙，上回剿匪之事，反而是本使要感谢你送我一场功劳，这钱……“燕无忧淡淡笑道：”韩大人，无忧好像是空手来拜访您的。告辞。”说完不再停留，离开了韩德安家。韩德安看着燕无忧渐渐远去的背影，微微一叹，接着爱不释手地抚摸起那张一万两的银帖来。
路上苏瑜问道：“大哥，添香阁我们目前还没拿下，您怎么……”燕无忧摆摆手：“这对我来说，是个问题吗？我自然会给添香阁老板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苏瑜又问道：“大哥，韩德安要把您引荐给什么人？我们给出的条件那么优厚，他为何不直接帮忙呢？”燕无忧有些失望地看着苏瑜，反问道：“你觉得为何韩德安不亲自帮忙？他说的害怕军权私授这个借口，你当真信了吗？你看他身上的革带，竟然是玉制的！且不说我朝规定一品大员才能用玉制革带，单就玉制革带的价格恐怕就得花掉他差不多半年的俸禄！可他就敢有这个胆子，还有这个钱用玉制的革带！所以，他不直接帮忙并不是害怕帮我会有什么私授军权之罪，而是他另有要利用我的地方。若是收了我的钱，答应了我的要求，他另外的目的反而不好开口了。至于要利用我做什么，恐怕就要三天后见到那个人才能知晓了。”
苏瑜沉思一阵，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对燕无忧说一般：“自我朝太祖开国以来，历来是文武分制，韩德安是武将，必然不会引荐大哥去见一个文官。可是在这苏州府，他韩德安已经是明面上最高官职的武将，还有谁能让他也如此敬畏呢？”燕无忧含笑听着苏瑜的话，并不回答。苏瑜突然眼前一亮：“是了！的确还有一人，能让正三品的指挥使也心存畏惧——锦衣卫！”
三日时间转眼而过，这天燕无忧再次带着苏瑜来到韩府，门人早已得到韩德安吩咐，见是燕无忧直接带入客厅等候。不一会儿，韩德安携另一马脸黑面汉子走入。燕无忧和苏瑜向二人见了礼，分宾主落座。
韩德安对燕无忧道：“这位是南直隶锦衣卫千户游良才游大人，管辖应天、凤阳、淮安、扬州、苏州、松江、常州、镇江、庐州、安庆、太平、池州、宁国、徽州 这几处地方。”接着又向游良才介绍道：“这位少年英才就是我向你提起过的燕无忧，只凭片言只身就破了为患太湖多年的两股悍匪，年少有为，聪明机敏。”
游良才轻轻颔首，打量了一会儿燕无忧，燕无忧也微笑地看着他，突然，游良才开口说道：”韩大人说你是少年英才，向我介绍了一点你的事迹，主要是你一人轻松剿灭太湖数千水匪一事让他赞不绝口。可除了此事以外，想必你另外干的那些大事韩大人还不知道，比如横行苏州府多年的天狼帮老大郎天横死，尸体被挂在天狼帮总部门口；比如近期苏州府发生的一系列的凶杀案，都是那天狼帮内部人员为争老大之位而展开的自相残杀。这应该也是你的杰作吧。“
燕无忧微微有些惊讶，自己做的这些事情和官府并无关联，甚至说苏州知府和捕头或许都不知道自己的存在，想不到远在南京的锦衣卫千户居然就能对自己的事情了如指掌。游良才仿佛看穿了燕无忧心中所想，略带高傲地说：“锦衣卫负责天下巡查缉捕之事，在帝国之内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我们的眼睛。”燕无忧轻轻一笑：“游大人，莫非您今日是来做青天大老爷，为郎天伸冤的？”游良才摇摇头：“你们江湖纷争，不归我管，我也不想管。我今天来也不跟你绕圈子，而是有一件筹划已久的事情，一直缺了一个完美的执行人。在你出现之后，我认为，这个执行人我已经找到了。”
燕无忧笑容不变，问道：“噢？敢问游大人为何如此高看在下？又是什么事情，竟能使得高手如云的锦衣卫也束手无策呢？”游良才正色道：“燕无忧，你可曾听说过白莲教？”燕无忧敛容道：“在下略知一二，它是一个邪教，太祖皇帝亲令取缔，《大明律》中也明文规定，‘为首者绞，从者各杖一百，流三千里’。”游良才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可惜白莲余孽众多，后成祖时竟有白莲女匪首率众造反，幸而被官府镇压。但依旧有不少白莲教残余潜伏于国内各处，北直隶地区，如河南，山东等地已发现迹象明显的白莲教众，各地锦衣卫及都司卫所皆全力清缴。白莲教徒自然不抵官军天威，纷纷逃窜。有不少人潜伏到南直隶地区。而南直隶历来是朝廷赋税要地，尤其南京，苏州，太仓，镇江等地，每年缴纳粮草税银几乎占了朝廷全额岁入的三至四成。倘若江南动乱，国朝根基必然受到影响。更何况我们接到情报称，白莲教甚至和犯边倭寇有联系。因此，我们需要加大清缴白莲教的力度。”
燕无忧静静听他说完，问道：“游大人所说，在下十分赞成。既然白莲教的人逃窜到了南直隶，那么接着清缴就是了，就像在北直隶那般。难道在北边抵不过官军的白莲匪徒，跑到南方就变成虎狼之士了不成？”游良才轻叹一口气，说道：“南北形势大相径庭。如今朝堂之上内阁六部的阁老，尚书，侍郎们大多出身南方，每届科举所取的仕子也是南人居多，尤以江浙为最。而这些仕子官员的家眷则借着他们的身份势力，在南方大肆经商敛财，他们的酒楼、医馆、成衣铺、丝织作坊几乎布满了江南的大街小巷。要不是身上没长翅膀，恐怕他们的店铺还要开到云彩上去！这群人历来是江南地方官们不能也不敢碰的团体。白莲教抓住了这一点，他们大举渗透进朝廷高官们留在南方那些家眷们的商铺、作坊里，有的甚至还入府为奴，取得了合法身份和一定地位。这就使得朝廷剿匪的难度增加了许多，毕竟谁也不会承认自己收藏了白莲余孽，而我们要彻查清剿白莲匪徒就必然会得罪数量庞大的朝廷高官。所以……”
燕无忧接道：“所以你们需要扶持一个民间势力，与这些渗透进各地朝廷高官家眷商铺府邸里的白莲匪徒争斗，乃至消灭他们。这样你们既达到了目的，又避免了和朝廷高官们的冲突。待到清除了白莲余孽之后，你们又会砍下我的脑袋，去平息那些朝廷高官们或是因为各自家眷被冒犯的不满，或是因为私藏白莲余孽被揭穿的恼羞而产生的的怒火。游大人，我说的对不对？”燕无忧脸上带着笑意，可眼睛里却布满了骇人的寒光。
游良才一愣，心里不禁暗暗赞叹燕无忧机敏的头脑，他微微思索了一会儿，说道：“不错，我们原本的确是这个想法。朝廷不会允许任何一个民间团体坐大。一般人在得知自己会得到官府支持的时候都会欣喜欲狂，没想到你如此年纪就能有这么冷静的头脑。也罢，像你这样的人才，杀之可惜。本官可以给你指一条路，在清除白莲余孽之后，你必须立刻解散你的组织，当然，到时我会酌情向上为你请功，就凭剿匪有功这一条，少说一个千户是跑不了的。”
燕无忧心中冷笑，给自己画饼都不说画得大一点，区区一个千户就想打发自己？他敲了敲椅背，慢慢说道：“千户大人，我可以拒绝你的要求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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