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遇见林木子的时候是在2014年的夏天。
那年我高考失利,我爸托了很多关系给我找了一所市里排名第一的重点高中复读。
开学的前一天,他用着无奈却又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你就不能争点气吗?为了你复读,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劲吗?你说什么也不能再浪费这次机会了。”
类似的话,我爸对我说过不只一次,他总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刚出成绩那会儿,他说:“随便你吧!考上哪个学校就上哪个学校”,可是后来他还是为了我复读的事整天东奔西走,找关系,请吃饭。
原因无非就是,他说:“为人父母,谁不想让自己的孩子以后能过得更好一点”。
记得备考时老师总说“高考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你站不稳就一定会被挤下去。”
其实在高考前我从没想过有一天被挤下去的人会是我。我每天早上五点起床,背单词默课文,晚上我从来没在十二点之前睡过觉。
我明明都那么努力了,可是结果还是像《那些年》里高考后的沈佳宜说的一样:“从国中到高中,我就只会念书,可我还是考不好”。
是啊,会念书又有什么用,我照样还是考不好!
可是电影后来还告诉我们:
人生本来就有很多事是徒劳无功的!
2.
林木子就是我高四那年的同桌,一个看着极其老实巴交的姑娘。
我曾经问过她,我说“木子,你考得那么好,为什么要选择复读呢?”
她说:“你不是也说过吗,如果可以,谁不想去看看那些高等学府的样子呢?其实我只是想以更好的姿态去见我相见的人。”
木子想见的人叫许家明,按照木子的话来说,那是一个坐在窗边发呆都会让人觉得岁月静好的男生。
他会弹吉他,唱歌很好听,他总是能包揽学校各种大大小小的晚会,却从来不会把成绩落下。在木子心中,许家明是一个完美的不能再完美的人。
木子经常会在中午点一份酱油炒饭,然后跟我说起许家明,她说那是一段不为人知的暗恋,她知道许家明所有的喜好,甚至偷偷写过表白的情书,却始终没有勇气送出去。
她说,念慈,等我和他考上同一所大学,我一定会郑重地向他做自我介绍:
你好,许家明!我吃过你最爱的酱油炒饭,学过你最爱的歌,现在正要走你走过的路,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认识这个叫做林木子的女生。
3.
距离2015年高考还有一个月时,学校发生了两件事,一是理科班理综第一的尖子生因为抑郁症从学校六楼楼顶跳了下去,搞得整个学校人心惶惶,校长无奈之下停了三天课。
另一件事就是,林木子自从那次停课后便再也没来过学校。
她干净整洁的书桌上仍旧堆着一大摞的复习资料,书桌的右上角用黑色马克笔写了一个大大的“abandon”,那是默写单词时我看着她写上去的。
她说她之所以那么喜欢这个单词,不是因为它在词汇表的第一页,而是因为现实往往就是这样: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是你不得不放弃的。
对于大多数的单亲家庭的孩子来说,常年缺失的父爱使他们在谈论起“家庭”这个词时,总觉得低人一等。木子也一样。
另外,她还有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的秘密:她遭到了那个差点要成为她继父的男人的猥亵。她妈妈碍于面子,与那个男人断了关系,之后就带她搬了家。
那年木子十五岁,从那以后她患上了轻度的抑郁症和严重的洁癖。
她说她每天都要洗很多遍的澡,可还是觉得自己不干净。她说她喜欢刀划在手臂上的痛感,那样她就不会想起那些肮脏的往事。她说她再也没穿过短袖,因为她怕别人看到那些一道道的丑陋的疤痕。
木子跟我说起这些时,眼角明明是带着泪的,可她还是故作镇定的笑着说:“所以啊念慈,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背叛了我的理想,你也不能看不起我,因为我真的很努力很努力的才撑到了现在。”
4.
我再次见到木子是两年后,我陪我妈去市中心新开的一家商场买衣服,木子也在,准确的来说,还有她的未婚夫以及肚子里刚怀上不久的宝宝。
以前我一直觉得,两年的时间太短以至于根本改变不了什么,就像我两年前单身,两年后仍旧是一只单身狗,只是年龄大了点。
可是当我看到坐在咖啡馆里一边小心翼翼地摸着自己的肚子,一边微笑着和我讲话的木子时我才知道,两年,真的可以改变很多东西。
现在的木子,穿着宽松的背带装,露出的手臂白的早就看不出曾经刀子划过的痕迹,比以前更加圆润的脸笑起来依旧可以看到两个深深的酒窝,一旁还有静静地坐在休息区等她的未婚夫。
我说,木子,现在的你真的很棒!
她还是像两年前一样,强忍着泪笑着和我说,念慈,以前无论有多难,我很高兴这些我都熬过来了,而且下个月我就要结婚了。
那一刻我真的特别想哭,我想紧紧地抱她一下,然后跟她说一句“木子,你真的很了不起”。
分别的时候,木子抱着我说,念慈,那些理想我都没忘,我只是把它们放到了心底,所以你还是不能看不起我。
其实,我从来都没有看不起过林木子,我只是很羡慕她,可以把一切都放下,让过去都过去。
5.
2016年5月31日晚上十二点,木子发了一条朋友圈,她说“再见了,许家明!”
2016年6月1日,是木子结婚的日子。
我没有告诉过木子,我去过她想去的那个学校,也见到过那个叫做许家明的男生。
他和木子说的一样优秀,他长得很帅,唱歌很好听,吉他弹的也很棒。只是他又和木子说的不一样,他的人生中从来都不会出现那个说着“喜欢吃他最爱的酱油炒饭,唱他最爱的歌,以及对他的一切都了如指掌”的那个叫做林木子的人。
只是,他们都在努力的做着更好的自己。
我从未觉得这个世界有多么的善良,它有时甚至会在你猝不及防的时候给你一耳光,然后恶狠狠地告诉你“孩子,想要出来混,就要长点心。”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