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季节的草木,都会认真地表达自己。我喜欢乡下野草的名字:蒲公英、水蓼花、野棉花、狗尾草、益母草、车前草、葎草、艾草、芦苇、月见草、苍耳、节节草、鬼针草、半夏、婆婆纳、鸭跖草……每个名字都氤氲着水汽,沾染着田野的芬芳。我喜欢随手揪一片嫩草叶,或随意抽一根细茎,放在鼻尖,嗅它们青涩的淡香。
在乡村里,野草如繁星般密布,无论是知名的还是无名的,它们交织在视野里,绘成一幅独特的生命画卷。这些野草无论我们是否留意,总是恣意生长,蔓延在田间地头、道路两旁、田埂边,山坡下,甚至石头缝隙。
从小开始,我们就知道那种草叫做狗尾草。大路边篱笆旁、菜畦间,到处都是它们的身影。叶子似乎永远都是青青的,顶部伸出长长的一枝来,微如尘埃的小小草籽,爬满柔软的枝条,将它累弯了腰,上面全是细细的绒毛。狗尾草没什么用,长出了草籽,已经老了,猪儿都不吃。我们将顶部的那一枝,拔出来,拿在手里玩,嬉笑打闹,欢声笑语。与狗尾草相似的,还有一种叫做地巴草。
汪曾祺先生在《人间草木》中细腻地描绘巴根草,附童谣:“巴根草,绿满坡,歌声起,小狗乐。”农谚有云:“有巴根草为伴,雨天行走不跌跤。”夏日暴雨,泥泞难行,巴根草却稳扎稳打,成农民良伴,保护得小心翼翼。
此谚亦启示我们,交友勿以貌取人,平凡如巴根草之友,有时亦能雪中送炭。巴根草根须洁白如玉,纵横交错如藕节,截断亦能再生,根根相牵,心心相印,生命力顽强,令人惊叹。原以为地巴草乃钟祥方言,实则通用,又名铁线草、蟋蟀草,形象贴切。巴根草貌不惊人,却耐涝耐旱耐热耐寒,无所畏惧。
每周回到老家,菜园里总会冒出许多茂盛的野草,如婆婆纳、地米菜、地根草,野葱,野芹菜等。三月前后正是吃野菜的好时候。像野辣菜、野葱、从田间地头掐回来捡择、洗净就是一碗好菜。我爱吃野辣菜,焯水,和一两个切碎了的尖椒同炒,香香的、脆脆的,一股子春天的气息。
我用一把野葱炒鸡蛋,在锅中翻飞,香气四溢,盛入那宛如水墨画的青花瓷盘子,颜色绿绿的。幽若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她轻轻尝了一口,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妈妈,这味道真是鲜呀,太好吃了!”
日复一日,它们依旧顽强地生长,日渐茁壮。我常常凝视着这些野草,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敬畏与尊重。它们虽无花的艳丽,亦无树的雄壮,却以自己的方式,诠释着生命的顽强与美丽。
白居易曾赞叹:“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它们以自由而奔放的力量,不屈不挠地向上生长,诉说着生命的伟大与美丽。生命的美丽,并不在于炫目与夺目,而是在于那份默默积蓄力量、让生命得以延展的坚韧。
野草的一生,淡定而从容,它们以最坚强的意志,将生命的旋律掌握在自己手中。与娇艳的花朵和挺拔的树木相比,这些野草或许显得平凡无奇,但它们却按照自己的节奏,静静地生长,以最坚强的意志,将生命的长度一寸寸的延展。
它们是大地的诗篇,是生命的赞歌,以其无尽的韧性,让我对生命充满了敬畏,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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