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为了奖励我在恶婆婆案件中的良好表现,大崔主任亲自给我送来了奖品——一张单身俱乐部的门票。这张门票的表面涂有一层金箔,在金箔层内,用立体漆线雕图技艺,生动地勾勒出一艘将要远航的豪华巨轮。
不用说这张门票的价格,单从门票本身的价值来看,这次单身俱乐部的远航活动,绝对价值不菲,俨然与我这种普通阶层一点也不搭。
大崔主任是律师界有名的老狐狸,无功不受禄,这么大块肥肉让我白白得了,我有些心虚。更何况,这张门票来路不明,难道大崔主任真是想解决大龄女青年的婚嫁问题吗?我想,他的用意绝不会这么简单。
我正犹豫不定呢,助理小木却一脸兴奋地跑进来,嚷嚷着:“老大,超级好消息......”我头都没抬,一点不想搭理他。
他却把脑袋凑过来,低声说:“所里给你配了行政秘书,据说人长得漂亮,特别会来事儿,马上就过来报到。”我微微蹙着眉毛,不解地问:“你说这大崔主任最近是怎么了?”
“这还用说,配了行政秘书,下一步就能升合伙人呀!”小木那小子一边说还一边竖起大拇指,没心没肺地冲我笑,但我总觉得“幸福来得有点太突然”。
新来的行政秘书叫楚婷婷,家里有些背景,没什么学历,也不怎么上进,我常常见她满桌子摊着零食,一边用手指轻巧地往樱桃小嘴里放话梅,一边冲着手机傻傻地笑。
她的指甲经常被涂成亮晶晶的银色,银色上边还沾着银粉或亮片,总之在阳光下银光闪闪,若是到了晚上,昏暗的月光下将十指一伸,准能把人吓得半死。
楚婷婷确实有些姿色,即使是女人也能看出来,她天生就是小美人坯子。据说她还是个“时髦精”,所有潮流资讯她都一手掌握。她身上穿的戴的、吃的用的,没有一样不是“时髦货”。
她的来头也不小,没有经过人事部门招聘,直接由大崔主任推荐。我心想:这样一个没用的花瓶,为什么非要塞给我们组?难道我真的要升任合伙人吗?
我在崔氏律师事务所干了整整六年,还是个小小的提成律师,这次若能真的升为合伙人,不但福利好,薪水也会翻番。我美美地想着,更不敢推辞大崔主任亲自送来的门票,无论如何,我都要参加这次单身俱乐部的活动。
决心已下,我将助理小木找来商议。小木一听我要去参加单身俱乐部的活动,好像比我还兴奋,拍着胸脯说:“你放心,我跟你一起去?”
“一起?只有一张票,你怎么进去?”“这种单身富豪们的聚会,花边新闻一定不少,娱记们怎么会缺席呢?你放心吧,我找老曹帮忙。”我拍了一下脑门,马上开了窍儿。
2.
这是一场Cosplay舞会,楚婷婷帮我准备了特制的服装,一件绿色的Cosplay铠甲服,为了防止意外,绿铠甲身上安装了两个红外线摄像头。
一只绿色的耳麦藏在我的耳朵里,连我戴的绿色蒙面都是特制的,这个蒙面有两层,里面一层是声音传导网,即使是很小的声音,这个网也能像扩音器一样,将声音放大再向外传送。
楚婷婷的本事不小,这些装置都是她借来的,我和小木都很满意。看来,我们不能以貌取人,在小木的强烈推荐下,她也加入了这次行动。
一艘超豪华邮轮早已停靠在港口,这让我想起了泰坦尼克号,总有种不祥的预感。我掏出门票顺利通过了安检,身边穿着奇装异服的男男女女,也三三两两地上了船。大家一点也不像同类,好像是来自不同世界的鬼魅魍魉。
随着人流步入船舱,半圆形的舱顶挂着豪华吊灯,多彩的射灯东倒西歪地摇晃,各种彩色的光束在人群中穿梭。穿着各种奇怪服饰的男人们和那些穿着离奇暴露的女人们,互相打着招呼。
耳麦里传出了小木的声音:“好家伙,还是里面有意思,一会儿咱们也进去逛逛?”“好啊!”这是婷婷欢快的声音。
我对着面罩死命地吹气,他俩估计是听到了声音,连忙关上了设备。“妈呀,这东西怎么开了?”小木重新调试设备,这次正式将设备连通。
“喂,喂,老大你好,我们接通了设备,正在调试,你那边能听到吗?”这次,两人终于正经八百地进入了工作状态,我却故意打了个喷嚏,声音传到他俩耳朵里,只听那边一阵惊叫,设备又不响了。
小木和婷婷在老曹的安排下,混入了记者队伍,也上了船。他俩被安置在轮船的地下酒窖里,酒窖里的酒真是让人眼花缭乱,个性的酒瓶、彩色的酒水、各样的标签。
两个年轻人被这琳琅满目的酒给迷住了,各种好闻的酒味,使他俩沉醉其中,差不点忘了正事儿。
不知道小木和婷婷在搞什么鬼,耳麦里一点儿声音也没有。我在人群中晃着,实在无聊,从侍者手里要了一杯蓝色的酒,正放到嘴边要喝。
“千万别喝,这酒里面加了摇头丸。”这是婷婷的声音,我吓了一跳。“我看看,只有那种透明的酒可以喝,那是干白,原产地是法国,应该没什么问题。”婷婷继续说着。
听她这么一说,我赶紧换了一杯无色透明的酒,一口都不敢喝,只拿在手上装装样子。“你的九点钟方向,有两个男人在盯着你。”我假装低头喝了一口酒,用余光扫了一眼那个方向。
一双色眯眯的眼睛正在不远处盯着女人看,我仔细辨认了一下,他穿了一身吸血鬼的衣服,但那张油腻的令人讨厌的脸却很熟悉。我一点不想在这种地方遇上熟人,更何况是他。
“李凯文,我的大学同学。”我小声地对着面罩说。没过一会儿,小木就告诉我:“这小子挺行啊,他现在是好几个集团公司的法律顾问,最近好像接手了一个程氏建筑集团的案子。”
“程氏建筑?怎么这么耳熟?”我小声嘀咕着。“噢,那个陆经理,原来您帮过的那个学校猥亵案的女孩爸爸,他前段时间不是找过你吗?”“对,好像是劳资纠纷。”“那个公司就是程氏建筑集团。”
陆经理在程氏工作了将近三十年,眼见还有几年就退休了,怎么就突然辞职不干了呢?我心里想着,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这时,李凯文手里端着酒杯走过来,杯子里是深红色的液体,像极了婴儿的血,这深红色在杯子里不停地摇晃,让人后背发凉。
虽然走到了我身旁,但他并没有认出我。我很不自然地向旁边挪了挪,假装望向了宴会厅的中心。宴会厅的中央舞池里,男男女女们已经开始跳舞。
毕业后,凯文和我都留在本市做律师,有时也会对簿公堂。我确实技不如人,他几年就混成了本市最大律所里的合伙人,而我还在一个不出名的小律所里苦苦支撑。
他的人品也一如继往,为了案子不择手段,在律师界口碑很烂,但他还是拥着有钱的大佬们,毫无原则地为他们卖命。我一点儿也不想招惹他,没办法,我一点点向船舱的门口移动。
3.
还好,凯文并没有对我起疑心。我终于挪到了舱门口,一大步跨进了一层甲板。一阵凉爽的海风吹过,让人由内而外地感到舒畅。
我端着酒杯,望向茫茫大海,海上没有灯塔,也没有渔船,连月亮也没有,只剩下了漫无边际的黑暗。我无意识地扬起脖子,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真是“举杯消愁愁更愁”,我的眼前一片眩晕,心里只想着:赶紧结束活动回家吧。最近身体很累,刚喝这点酒,我就有些迷迷糊糊了。
“保持这个姿势别动,你旁边有个男人,他穿着‘黑斗篷’。”婷婷在耳麦里提醒着我。
果然,黑暗中一个亮光出现了,我瞥见了一个高大男人的暗影,那人“啪”地一下打开打火机,点上了一支香烟,淡蓝的烟雾,从他手指间袅袅升起。
他似乎也发现了我的存在,灭了打火机中的火光,叼着烟朝我走过来。这个高大的男人带着黑色的帽子、黑色的蒙面,一件黑斗篷,身上还配着一只黑色的剑。
“你别回过头去看他,让他跟你搭讪。”婷婷继续指挥着。“他就是刚才跟李凯文在一起的男人,我查查他的底细?”小木说完,可能去搜索消息了。
“绿铠甲,要来根烟吗?”这个男人一边说,一边递给我一根烟,他的声音就像淡蓝的烟雾一样飘在空中,一点也没有真实感,我的头更晕了。
“你假装头晕倒在他怀里怎么样?”婷婷出了个馊主意,说完,还“咯咯咯”地笑着。我真想过去把她的嘴给封上,但现在的我,真的晕乎乎的,什么也做不了。
他拿烟的手还停在半空中,我赶紧摆摆手。他轻轻地将那根烟再次燃起来,送到了自己的嘴边,吐出了一些蓝色的烟雾。
我似乎进入了梦境,遇见了蓝色烟雾中的男人,怎么努力也看不清他的轮廓,只是闻到了他身上浓重的男人气息。这味道有点让人沉醉,我被迷住了。
“怎么不在里边玩儿?”他终于开口了,这声音好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我只能干干地傻笑,直钩钩地盯着他的眼睛,说道:“那些都是年轻人喜欢的。”
不知为什么,我突然对面前的男人,产生了特别的好感。我一直想靠过去,但怎么也不能靠近他,好像我们离得很远很远。
“你有那么老吗?穿着绿铠甲就像十八岁。”他咧开嘴对我笑了。我被他的笑迷醉了,我决定倒在他的怀里,我也不知道,我是真的喝醉了,还是假装晕了。
半梦半醒之间,我感觉被人拖着走,先是上了电梯,然后,我就没有意识了。
4.
我被剧烈的摇晃声惊醒,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我穿着绿铠甲,躺在了一个豪华大浴缸里,浴缸里注满了水,浴缸在剧烈地晃动着,我想站起来却又滑倒了。
绿色蒙面不知哪儿去了,衣服上的装置进了水,我无法联系到小木和婷婷。无边的黑暗和剧烈地摇晃,让人联想到那艘撞上冰山而毁灭的豪华巨轮——泰坦尼克号,无边的恐惧充满了我的身体。
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外面一声巨响,华丽的水晶吊灯被摔得粉碎。在黑暗中的我,也在不停地跟随船体晃动,我张大了嘴在不停地叫喊,但完全没有办法发出声音。
浴缸里的水,因强烈的晃动而越来越少,我费力地爬出了浴缸。晃动终于结束了,我凭着感觉,向浴室门口爬去,但那道门无论如何也打不开,我彻底地绝望了。
我再没有一丝挣扎的力气,我想起了黑暗中那朵最黑的花,我将像那朵花一样,被这无尽的黑暗掠去,成为这茫茫大海上的孤魂野鬼。
突然听见门外的吵闹声,我用最后的一点力气,使劲地敲着门,呼喊着。终于有人听到了我的声音,可他们无法打开门,门被锁上了。我已经无力支撑,又一次晕了过去。
我觉得,自己被一股强大的气流裹挟着,卷进了黑色而幽深的漩涡里,身体经受着漩涡里极冷又极热的鞭挞,即使拼命挣扎,也无法摆脱这强大的气流。
我想抓住什么,那怕是一棵可以救命的稻草,但黑暗一直在吞噬着我的身体。“嘭”的一声巨响,我突然睁开了眼睛,四周是一片刺眼的白,我的身边没有一个人。
“你醒了?”一个护士弯下腰关切地摸了摸我的头,“看来烧退了!”她用比较生硬的中文说着,我正要坐起来,护士却示意我躺下。
“你们的船在公海上遇到了飓风,临时停靠在韩国的江州岛,这里是岛上医院,你的情况不算太糟,只是受冻和惊吓,还有脚上的伤口,你已经连续烧了两天,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头还有点晕晕的,脚好像没什么感觉。谢谢您!”“你放心吧,马上就会好起来的。”
昨晚的经历就像恶梦一样,我竟然拼凑不出完整的记忆。我在担心小木和婷婷,就问护士:“有多少人受伤住在这所医院呢?”
“大多客人都是轻伤,已经坐飞机回国了,像你这种,大概有十几个。”又休息了两天,我的身体已经渐渐恢复。
当我又一次回到律所的时候,张开双臂欢迎我回来的只有小木,婷婷还像平时那样懒懒的。我见他俩都没什么大事儿,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
5.
“小木,那天在甲板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一点儿也想不起来啊?”小木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道:“那天突然刮起了飓风,设备全部失控,还好我俩躲在酒窖里,并没受什么伤。”
“一会儿飓风过了,我们就到了船上,救援人员一直在救人,你是最后被救出来的。可你怎么在七层的浴室里呢?谁把你带过去的?为什么浴室的门还被反锁了?”
这正是我要问的问题,还没等我俩聊完,婷婷推门进来了:“林律,大崔主任让你去一趟。”我不得不放下疑问,先去见领导。
大崔主任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他身着名牌西服,带着真丝条纹领带,手腕上的表明晃晃的,一看就是奢品。“来,来,林律啊,我给你介绍,这是程氏建筑集团的年轻掌门人——程然。”
我跟程然客套了一番,不知为什么,总感觉在哪里见过他,但像他这样的富二代,我又有什么机会遇见呢?我正想着,程然却笑着对我说:
“陆经理跟我们公司的劳务纠纷,我知道你是他的律师,我们想跟他和解,听听他的要求。”“噢,好吧,不知你们的条件是什么?他毕竟在你们公司工作了将近三十年。”
“条件都好说,你先联系他,咱们见面谈吧。还有……”他转过身对大崔主任说:“我们程氏建筑的法律事务转到咱们所吧?看看由林律师负责怎么样?”
大崔主任赶紧满脸陪着笑,说道:“程总放心,林律是我们所里的顶梁柱,她接手你们集团的业务,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说完,他又冲我使了个眼色。
我识趣地接着说:“谢谢程总对我们所和我的信任,我一定会尽我所能,不负您的期望。”程然满意地点点头。我望着眼前的男人,总是感到一点也不陌生。
送走了程然,大崔主任请我坐下。他转过身,亲手给我冲了一杯咖啡,端到我的面前,咖啡浓郁的香味飘过,我陪着笑接过杯子:“能喝到您亲手调制的咖啡真是荣幸啊。”
大崔主任也端了一杯咖啡,稳稳地坐在他的那张宽大的沙发上,亲切地说:“秘书还好用吗?”我赶紧点点头:“婷婷那个丫头挺机灵的。”“你这么多年给咱们所也贡献不少,也该提你当合伙人了。”
我笑而不答,等着这个老狐狸的下文:“程氏建筑的这些业务只要转到咱们所里,你肯定是新任合伙人。建筑行业的律师收入一直很高,你在这方面素质也不差,将来的发展不可限量。”
“但你刚才也听明白了,那个陆经理,你联系一下,直接交给他们就好,他们自己内部的事情,我们不好插手。”“陆经理毕竟是我的当事人,这个案子还是得了结。”
“你马上就是程氏建筑的法律顾问了,怎么能一人带两边的案子呢?陆经理的事儿,你就别管了,交给那个李凯文吧,程然刚才跟我说了,让李律来接手。”
“什么?李凯文?”我明显感觉到,这里面有什么问题。“他不是一直给程氏建筑当法律顾问吗?这次怎么把业务都转给咱们做了?他又要做陆经理的案子。您也知道这个凯文,他没那么简单。”
“林律,先别管那么多了,你只管将陆经理的案子交出来,全力以赴准备接程氏建筑的业务。律所马上就要召开董事会,你升任合伙人的事,我一定会帮你搞定。”
闻上去如此香甜的咖啡,我又喝了一口,却尝出了其中的苦味,随口说道:“这上好的咖啡也一样,闻起来那么香,喝进嘴里也一样苦。”
“林律是聪明人,到嘴的肥肉没道理不吞下去。”我自嘲地笑了笑:“我还得想想,这么大一块肥肉一口吞了,会不会把自己噎死。”说完,我喝光了杯子里最后一口咖啡。
6.
很奇怪,我怎么也联系不上陆经理。无奈之下,我拔通了他女儿的电话:“喂,陆依依吗?我是你林阿姨啊。”“啊?真的是您啊。太开心了。”
“你知道爸爸在哪儿吗?我怎么也联系不上他。”“他出国了,说是劳务输出,两年后才回来呢。”“噢,那就没办法了。”“不过,他走之前,给您寄了点儿特产,估计就要到了,您想着收啊。”
“你爸还是那么客气,好啊,我会好好收的。”听到依依欢快的声音,我知道,她是不会骗我的。“快递?特产?”我心里有点疑惑:
程氏建筑和程然在拼命找他,这个陆经理却偏偏出国了,还真是巧啊。出国前给我寄了快递,真是有心,可以前也没见他给我寄过特产,这次是怎么了?
我越想越觉得奇怪,那盒特产偏就到了。盒子不大,我打开一看,就是两小盒普通的海参。我正要将海参装回去,突然,那些黑色的海参里,好像有个什么东西很特别。
我将上面那层海参挪开,发现了一个黑色而精巧的U盘,长得还真有点像海参。我将那U盘插进电脑,打开一看,我惊呆了。U盘里存着程氏建筑集团三十年来伪造账目、私设小金库的秘密。
这里的很多钱都是贿赂资金,虽然不知被贿赂的是什么样的人,但我想,这一定牵扯到政府的高官。想想看,近十年市里的重要工程项目无一例外都是程氏中标,这其中肯定少不了暗箱操作。
这份证据在我手上,自己的处境很危险,我很犹豫要不要送到检察院。我明白这样会彻底搞垮程氏建筑集团和程然,但同时,程氏建筑的法律顾问,还有升任合伙人也一起打了水漂。
最重要的是,我给自己树了程氏这么大一个敌人,以后,我还如何在律师圈里立足?甚至在这个城市都会混不下去吧?我越来越后怕。
我将文件做了备份,又将U盘装回了海参盒子,希望这一切都没发生过,只要我不说,相信谁也不会知道。这盒海参变成了“烫手的山芋”,我有些坐立不安。
我没敢把这盒海参带回家,而是藏在了我在律所的衣柜里。那里放着我几双高跟鞋,我放进了一个鞋盒里。知道自己的行动有些愚蠢,但我没有想好,到底要怎么处置这盒海参呢?
晚上,我竟然失眠了,为了这盒海参。我该不该将这证据交给检察院呢?我还是没有下定决心,甚至,我摘了一朵月季花,坐在窗户底下的月光里,数着花瓣,到底要不要做个正义的律师呢?
“正义感”似乎没那么容易,但经过一夜的思想斗争,我还是决定,将证据交给检察院。如此一来,我就跟升任合伙人、程氏的法律顾问以及光明前程挥手说“拜拜”了,只要不被大崔主任开除才好。
第二天,我早早地到了律所。一打开衣柜,我就傻眼了,两盒海参竟不翼而飞。我感到有些后怕,难道有贼吗?办公室里没有一丝一毫被翻过的痕迹,难道有内鬼?
小木?婷婷?还是大崔主任,我观察了他们一天,他们没有一点不正常的举动。我终于想起来了,那个快递是婷婷帮我签收的,她还挺奇怪地问我:“谁给林律寄的特产啊?隔着盒子都能闻到一股腥味。”
小木多嘴,告诉她:“好像是陆经理的女儿依依,他们住在海边,那里产海参。”而这个婷婷,平时对什么都心不在焉地,偏偏对这件事儿这么上心。
还有,自从大崔主任给了我那张单身俱乐部的门票,她就帮我了不少忙,绿铠甲是她准备的,那么难找的设备,她那么神通广大,几天时间就找到了?
那天也是她让我喝的那杯无色透明的酒,自从喝了那酒,我就感觉不是一般地晕,她还一直怂恿我往那个男人身上扑。我差点困死在浴室里,而她却安然无恙?
7.
我悄悄地联系了老曹:“曹哥,有新闻线索,要不要?”“好啊,我们不就干这一行吗?”“我传给你一份材料,想要怎么处理,你看着办吧?”“好啊。”
“只是,你顺便给我查个人,我的行政秘书楚婷婷,总觉得她的来路不明,不知她跟程氏建筑有什么关系?还有,那天在船上,是不是有人故意把我锁在浴室里,他们到底是谁呢?”
“你的意思是有人要害你吗?为什么啊?你招惹谁了吗?”“我确定没主动招过谁?但无意挡了别人的路也说不定。谢谢曹哥,帮我查查。”
“你放心,林律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一定给你查个水落石出。”我信任老曹,虽然他很认“钱”,但他更讲江湖义气,不是那种毫无底线的娱记。
果然,那份证据已经在网上传开了,获得了爆赞的点击量,估计老曹又要火了。但他也是滑头,只在网上爆了几张关键的帐目证据,炒翻天之后,却没有把证据直接交给检方。
他把U盘藏在了快递小哥的盒饭里,你想想看,检察长吃着盒饭,突然吃出个U盘来,够刺激的,我不得不承认,老曹才是高手。
检方拿到了第一手证据,程然和他的父亲先后被传唤。在层层的压力下,程然终于坐不住了,他决定向检方自首。但不知他哪根筋搭错了,竟然在自首的前一天晚上,给我打来了电话。
“明天我会去检方自首,该我承担的罪责,我一定会承担。我希望年迈的父亲能安享晚年,他身体不好,受不了牢狱之苦。”
他话说得很恳切,我却明确地对他说:“你应该知道,这件案子本来与你无关,被牵扯进去的只是你父亲。你现在是想去顶罪吗?”
“可能在你们律师看来,我这样做也是犯法,但我父亲已经七十多岁了,为了整个程氏集团的未来,我必须挑起这个担子。”
“你这么做是不是犯法,应当是法官的判断,你没必要告诉我。”
“你说得没错,我今天给你打电话,只是想对你说声抱歉,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把你搅进来。”“你的意思是……”我有点没听懂。
“我们设计圈套将你锁在浴室里,本想给你点教训,让你害怕。没想到,那晚海上突然来了一场飓风,听说,你差点儿丧命。我和凯文这个玩笑开大了。”
“玩笑?你就是那个‘黑斗篷’吗?”“是啊,你没有认出我吗?”“那天我有点喝多了,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凯文在你的酒里下了迷幻药,他做的有点过分了。”
我突然被一阵恐惧击倒了,随口骂道:“你们真是一群混蛋……”“你怎么骂我们都没关系,我打电话来,就是希望你不要再查这个案子了,也希望你能原谅我们。”
“虽然程氏建筑暂时有些危机,但程氏还有很多业务,我们会将这些业务都转到你们律所给你做。”
“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种贪小便宜的律师吧?有了程氏集团的这些案子,基本上坐着就把钱赚了?可我一点儿也不想跟你们打交道。”
“其实你想错了,我觉得你是个挺勇敢的律师,我想,你一定会为我们集团的利益卖命的。”“我拒绝你的好意,虽然挣钱很重要,但我不会给骗子卖命的。”
“看你一片孝心,我可以保证不再继续追查这件案子,但你也要跟我保证,将来陆经理回国之后的人身安全。” “你放心,陆经理,我们一定会妥善安置,既然我已经投案自首,再追杀他也没必要了。”
“那么,我相信你。”“谢谢你能信任我。”“不是信任,只是互相抓着对方的把柄罢了。”“总之,我还是要谢谢你。”
江湖凶险、人心险恶,在这个世界上,我们可以信任的人越来越少。
程然自首以后,舆论一片哗然,网络也在继续挖料。但我却对老曹说:“咱们停下吧,别再查了。”老曹似乎还意犹未尽,可我却坚定地阻止了他。
陆经理最终被程氏建筑安排提前退休,他保证不再追究程然父亲的过去,跟女儿依依在老家过起安静的晚年生活。
程然的父亲免于牢狱之苦,但儿子大好青春就毁在自己的手里,他于心不忍,整日里郁郁寡欢,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
楚婷婷果然跟程氏建筑有关系,他是李凯文的私人秘书,更是他的情人。这次案件,她完全是程氏派来的卧底,她的演技很高超,基本骗过了每个人。
李凯文是程然的好朋友,不但担任程氏建筑的法律顾问,更是整个程氏集团的法律顾问,程氏父子的垮台以及对他的信任,让他真正掌握了程氏集团的权力。
此后,我没有再回到“崔氏律师事务所”,而是向大崔主任递交了辞呈。一个月后,“一凡律师事务所”在一个偏僻小巷里正式挂牌营业了。
新所开业第一天,我就迎来了第一个客人,他的到来,真是让人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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