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华灯溢彩，高朋满座。寿星公李老太爷喜笑颜开——八十大寿，儿孙满堂，城中有身份的人都来贺寿，何等体面，何等荣耀。
戏台上的浓妆艳抹的小花旦，正含情脉脉的吟唱着《游园惊梦》，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都牵动着台下那些观众的心，尤其以李家二爷的心被牵得最紧，他几乎眼睛都不眨一下，只盯着台上的人。
二奶奶还没注意到这边的危险，她此刻，正沉浸在和老太爷三姨太的拼斗中。
三姨太今年不过三十出头，模样俊俏，身段苗条，穿戴首饰，都是最新样的。
“二奶奶，您的裙子是白裁缝的手艺吧，手工真好，啧啧啧，可惜了，料子差点儿。”
“三姨太眼光太高了吧，这可是白裁缝店里最好的料子，花样也是最时新的。”
“是吗？那你看看我这件，料子比你那件怎样？”
二奶奶仔细看了一眼，果然是比自己身上的料子细软，贴合着三姨太的身段，相得益彰。
“这是白裁缝店里顶好的料子，我去的时候，刚好只剩下最后一匹了……”
二奶奶看着三姨太得意的脸，恨恨地骂了一声。
“二爷呢？”二奶奶这会儿生气了，她得到丈夫面前诉诉委屈，顺便再置办点东西，好盖过三姨太，却没在寿宴上找到二爷。
“二爷好像往后房去了。”身边的丫头回了一句。
二奶奶愤愤地往后房去找二爷。所有人都在前院招待客人，后院格外清静，一些细微的动静，也显得很引人注意。二奶奶路过花厅，听到了有人窃窃私语，还带着不堪入耳的喘息。她正在气头上，想着是哪个下人不检点，趁乱干那些事，正好拿住了，撒撒气。
最好是三姨太房里的人，好让她出出丑。
二奶奶轻手轻脚地走到花厅门口，猛地推开了门，一副捉奸在床的得意姿态，及至看到床上慌乱的男女，她真正是捉奸在床了。
床上的两人胡乱抓着衣服往身上套，二奶奶冲到床上，抓着床上的女人劈头盖脸地打着，二爷还没从惊吓中缓过神，愣愣的看着妻子狂打另一个女人。直到二奶奶的长指甲把被打女人的脸抓出了血，女人的惨叫声才唤回了二爷的神识。他把二奶奶拉到一边，催着床上的女人离开，女人捂着脸，一副拼命的架势。
“她把我的脸抓破了，我以后还怎么上台？我也不活了，干脆跟她拼个鱼死网破。”
二奶奶这才看清，丈夫的相好就是戏班的小花旦。
“好啊你，连戏子都看上眼了！你个戏子敢跟我拼命！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二奶奶喊着还要冲上去，小花旦也吵着要拼命，二爷顾上这个，顾不了那个，真是忙得不可开交。
“怎么了，这么大吵大闹的，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大爷和大奶奶一起出现在门口。
“这……成什么体统！老二，你还不快把衣服穿好！”
“大哥大嫂，你们替我做主啊——”
“弟妹，你也消消火！老二是个男人，也是这家里的二爷，有事慢慢说，这成个什么样子？”
“就是，我就是再怎么拈花惹草，可从来没动过纳妾的心思，你不还是正房吗？”二爷平素就惧内，这会儿更是低声下气。
几个人围着劝，二奶奶面子上过得去了，就着台阶下了，说：“我看大哥大嫂面子，饶了你这次！”
小花旦还不乐意了，脸是她的命根子，脸花了，她上不了台，这辈子就完了。
“你们完事了，我还没完呢。我这脸不能白花，得有个说法，你们不管，我找老太爷去。”说完，就捂着脸跑了出去。
四个人跟着追了出去，这当口让她到寿宴上闹，李家可就成了笑话了。
可跑到前院才发现，他们是多虑了，因为前院已经没有外人了。
原来，二姨太趁着人都在前院的功夫，散着步，到了放礼物的库房——有一串珊瑚手串，她喜欢的不得了，在客人送给老太爷那会儿她就惦记上了，借着散步醒酒的由头，从库房里拿了出来。好巧不巧，被三姨太手下人看见了，就告诉了三姨太。三姨太握着这个把柄，岂能轻易放过？硬是拉着她到了老太爷面前，要老太爷处置。
宾客们很识趣的都提前告辞了。
“这手串我喜欢，回头老太爷赏了我，还不是一样戴在我手上？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的吗？”二姨太不屑的说。
“老太爷赏你是一回事，你自己拿，就是贼。再说了，真要是让老太爷赏，能不能赏给你，还不一定呢。”三姨太冷笑着。
“你——”二姨太一时堵得说不出话，她知道三姨太说得是实话，自从三姨太进门，就处处压着她。
“老太爷，您替我做主啊！”
两位姨太太的争吵被突如其来的惨叫打断了，只见小花旦蓬头垢面的冲了过来，跪在老太爷面前，哭得梨花带雨。
“二奶奶把我的脸抓花了，这让我怎么上台，怎么唱戏？老太爷您得替我做主，不然，我今天就只能一死了！”
老太爷刚才被姨太太们已经闹得心烦意乱，脸色苍白了，这会儿看见曾在自己怀里软语温存过的小可人儿，楚楚可怜的哭诉，胸口闷得喘不过气来。
“哼，好好的爷们，让你勾搭成奸，你还装好人！”二奶奶啐了一口。
“哟，看不出来，二爷还好这口。”三姨太看热闹不嫌事大。
“这有什么稀奇的？男人嘛，都是喜欢吃嫩草。”二姨太附和着，转瞬之间，她和三姨太就成了同盟。
“二爷是体面人，这些残花败柳怎么看得上眼？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你们也是大户人家出身，这种事也拿来说，少见多怪。”二奶奶不输气场。
“大爷，大少爷跑了！”下人战战兢兢地跑来报告。
“混蛋！不是让你看着吗？怎么还让人跑了？”大爷气急败坏地吼着。
“大少爷说肚子疼，在房里大喊大叫的，我开门进去，看见大少爷满头大汗躺在地上，我就赶快来通知大爷，半路上想起忘了锁房门，回去的时候，大少爷就不见了。”
“还不快带人去找！找不回来，你们也别回来了！”
“我说大爷也不必勉强大少爷。大少爷整天说什么新思想，要过新生活，你干脆送他去留洋，以后回来做个洋官什么的，岂不是扬眉吐气？”三姨太嗑着瓜子，悠哉悠哉地说着。
“就是说。何必非得给他订一门他自己不喜欢的亲事，闹得父子俩跟仇人一样。”二姨太也嗑着瓜子，和三姨太很是和谐。
“哼！妇道人家，懂什么！”大爷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老太爷不管，我就一头撞死！”小花旦得空，又吼上了，还作势要往柱子上冲。
二爷急忙上去拦，二奶奶不乐意了，说：“你还舍不得了？是不是心疼了？”
“啧啧啧，二爷这才是患难见真情啊！”
“二奶奶，您索性开个恩，让二爷纳了她不就行了。”
二姨太和三姨太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那边二爷他们闹成一团，也顾不上理她们。
“一个戏子就把家里闹成这样，成什么体统！”大爷敲着桌子喊，“都站着干什么，还不去拉开！”
下人们手忙脚乱的把小花旦拉开，两个力气大点的女人把她的手脚控制住，二奶奶喘着粗气，说：“哼，还没怎么着呢，就这么猖狂，还妄想做姨太太？不看看自己道行够不够！”
“这是什么意思？做姨太太还得要什么道行，我怎么不知道？”三姨太扔了瓜子，黑着脸问。
“妹妹，这还听不出来吗？她这是拐着弯说咱俩是狐狸精呢。”二姨太也拿茶杯拍着桌子。
两个人肩并肩走到二奶奶面前，手叉着腰，瞪着二奶奶，二奶奶也不甘示弱，捊了袖子，拉开了架势，准备以一敌二。
“老太爷不行了！”
突然谁喊了一声，众人这才注意到，老太爷半天没说话了，齐刷刷地向老太爷看去，大爷冲到老太爷面前，探了探鼻息，又颤抖着手摸摸老太爷——早已经凉透了。
琅琊令第二十四期武侠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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