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令之宴|独饮

作者: 天空有云 | 来源:发表于2017-09-09 17:06 被阅读24次
    寂寞空山

    雪一个劲地飘落,在路灯映衬下,纷乱繁杂,直搅得天地一片茫茫然。

    江海林踏着细碎的积雪,迎着飞舞的雪花,一个人走在一条小街上。

    下午时,干妈给他打了个电话,让江海林在她家楼下老陈家馆子订个包间,并让他务必来。

    江海林也没多想,干妈喊他吃饭,自然爽快地就答应了。

    走在路上,自然而然想到了干妈,不由得在心里想,70多岁的老太太,请谁吃饭呢?还要他自己做陪。

    他想了半天,也没理出个头绪,于是抿着嘴笑了笑,摇了摇头。想这么多干啥,去了不就知道了。

    他裹了裹衣服,加快脚步,匆匆向老陈家馆子的方向走去。

    老陈家馆子是个老店,几十年风风雨雨,店里是装了拆,拆了又装,也是饱经沧桑,已经传了三代人了。

    尽管岁月变化,但他家的味道一直在,还是那熟悉的老味道。

    店门口挂着厚厚的布帘,隔着水汽腾腾的玻璃,江海林看到热热烈烈、开心舒畅、喧嚣热闹的食客身影。

    约上三五好友,聚在小店,几杯淡酒下肚,情却浓得化不开,要说的事儿扯不完,东说西说,日子就在这酒桌上,显得畅快舒坦。

    掀开门帘,一股暖和的气息迎面扑来,真是吃饭行酒的好天气。

    服务员忙得顾不上招呼他,他也是老顾客了,轻车熟路就上楼了,推开名为红昌的包间门。

    见他进了包间,有服务员连忙跟了进来。

    “先生,您是现在点菜还是等客人到齐了点菜?”

    “哦!等等吧。”

    江海林打量了一下包间,墙壁重新进行了装饰,涂抹了一些像大街上的公益宣传画儿一样的图案,这桌子板凳还是老物件,透露出古朴典雅的感觉。

    这个包间他来过多回了,他和顺子一起也来过好多回。

    有一次他们偷了家里的钱,不敢在大厅吃饭,怕被熟人撞见,就央求服务员让他们到包间吃饭,没成想服务员竟然答应了,他俩乐坏了。

    后来还有一次,顺子失恋了,在这个包间里哭的稀里哗啦的。江海林骂他,没一点男子汉大丈夫的样,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拿出点气概来。顺子哭着说,我就喜欢她,我就心里舍不下她。一想起就心疼,疼的不得了。

    只是如今物是人非了,包间还在,能一起喝酒的人却不在了。

    服务员的一声“先生,那您喝什么茶?”把正沉浸在回忆中的江海林拉回到了现实,他定了定神说,不用,我带茶叶的。

    不知道今晚要和谁吃饭?都这个点了,怎么除了他之外,一个人也没有。

    江海林拿起了手机,“喂!干妈,我,海林,今晚您请谁吃饭呀?怎么到现在除了我没见其他人呀?”

    “哦,海林呐!今晚吃饭,就你和顺子两个人,我就不陪你了,今天是顺子的生日,往年都是我陪他,给她过生日,今年你好好陪陪他,我老啦!陪不动了,你把他爱吃的菜都点上,你陪他喝喝酒,多少年了我都没有给他倒过酒。”

    江海林一下就愣住了,他半天没缓过神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也不知道说什么。

    手机那头,“喂,海林,你听见了吧?听见了就吱一声,我挂电话了,哎老了,不中用了。”

    江海林连忙回答,哦,干妈,我听见了,听见了,我一定好好陪顺子过个生日,您多保重!

    打完电话,江海林的心情一下变得沉重起来,如果顺子现在还活着,他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呢?是个资产过亿的大老板,还是贫困窘迫的穷小子?哎!人呢真说不准。

    今天是顺子的生日,他早就忘记了,只有当妈妈的才会始终不忘。江海林想往年肯定是干妈一个人独自给顺子过生日,今年也许自己老了,做饭手脚不利索了,顺子曾经爱吃的饭菜已经没有办法做了,只能委托他了。

    想到顺子,想到干妈惦记顺子的生日,江海林的眼泪就在眼里打转儿。

    江海林和顺子自大小就在一起,两个人关系不是一般的好,谁有一个馒头必须一人一半,买一根冰棍,也是你一口、我一口。就连从家里偷来的钱,也是一人一半。谁有一件新衣服,只要对方喜欢,立马脱下来,先让对方穿几天。连打架都是一块上,即使头破血流,即使对方实力强大,也是为了朋友拼了命往上冲。

    两个人一同上小学、初中,高中,直到上了大学才分开。

    顺子从小就没了爹,和母亲相依为命。和江海林成为朋友后,一直把江海林的父亲喊干爹。

    两个人的友情历经岁月磨炼,虽然没有结拜,虽然不是亲亲的兄弟,但比亲哥们还铁,比亲兄弟关系还要好。

    大学毕业后,江海林回到了所在的城市。顺子想去外面看看,他在南京找了份工作,干得不错,公司也准备给他升职。可顺子突然不想留在南京了,他想回老家。顺子给了自己一万个留在南京的理由,什么好男儿志在四方,什么衣锦还乡,什么来之不易,不能轻率抛弃等等。

    也许喜欢一个城市就像爱一个人,爱到心底里了,对这座城市充满了怀念和思念。

    一个人爱一座城不仅仅是单相思,这座城市可能给予了他某种情感上温暖,而其它城市替代不了。

    顺子还是辞职回来了,名义上是为了照顾母亲。

    顺子的母亲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告诉顺子,你不后悔就成,你心里有主见就成,回来也好,要不然我还得抛弃老街坊,到陌生的地方陪你。

    顺子辞职的事情,竟然引发了江海林和他的大吵。江海林骂顺子不相信他。他对顺子说,你妈就是我妈,你发展地好好的,跑回来干啥,你个混球,没混出个人样回来干球啥,滚回去,我没你这个朋友。好好的工作,你说不要就不要,你脑子让驴踢了?

    顺子半天不说话,后来实在烦了,他对江海林说,我的事你管球那么多干嘛?你把自个顾好就成,我辞职,我要饭,我愿意。就是不喜欢那个城市,就是想回来,我自己做不了心里面的主,脑子说不,身体不同意。嘴里、胃里、毛孔里全都是老家的气息,想得让人烦乱。

    两个人沉闷,一人点燃一根烟。

    后来他对江海林说,海林,我想和你一起创业,这样既可以照顾我妈,照顾家庭,咱俩也能经常喝酒。这几十年的老关系了,在南京不习惯,老是想起以前,想起咱俩的糗事。你知道我从小就爱做饭,小时候做梦都想有家小饭馆。

    顺子爹去世后,母亲还要上班,有时加班熬夜,有时出差,顺子的一日三餐经常是凑合,上小学的他不得已自己动手做饭。尽管江海林常拉顺子去他家吃饭,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那个时候,顺子就幻想自己家要是开饭馆的该有多好,想吃什么就点什么,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他常常想起红烧肉、烧鸡、炸鱼、鱼香肉丝等等,经常想的是满嘴流口水。

    工作后的顺子经常能想起他孤零零的在厨房,瘦弱的小手握着笨重的菜刀,吃力地切菜。冬天厨房跟冰窟窿一样,经常是切一菜,鼻涕就要掉下来了,他顾不上擦,直接用袖子一抹。几乎每个冬天他的两个袖子被抹的明光闪闪。

    江海林明白了,开饭馆这是顺子的梦想,哪怕是只能摆两张桌子的小店,也是情感寄托,也是人生所要的。

    他建议顺子先学个小吃手艺,弄个小门店,先起步,一下子弄个大店,经营不好一辈子都难翻身。再说开家大店,光加盟费就几十万,成本太高。

    顺子说,要弄就弄大的,小吃店等老了再考虑,趁着年轻必须要敢闯、敢干。

    顺子在南京时结实了几个搞餐饮的朋友,他把开饭店这事摸了个门清。

    顺子从四川物色了一个大厨,分干股给大厨。顺子说这叫捆绑运营,店是大家的不是我顺子的。这样一来,大厨干活那是相当带劲的,钱是给自己挣的,哪能偷懒。

    江海林成为合伙人那是必须的事,况且他现在好歹混进了区政府办公室,大小是个官员,有公职,好多事情通过他办起来还是方便。

    顺子开的饭馆名字叫——顺香味海,借用两个人名字中的字,咋一听还挺有意境的。有十个包间,大厅能摆放八张桌子,主要经营民间老菜、各地名菜,夏天能烧烤,冬天能涮锅,可谓考虑周全,只待顾客上门。

    也许顺子天生就是搞餐饮的料,在江海林提心吊胆的担忧中,第一个月下来,饭馆竟然盈利了,顺子又做了一番预算,拿出一部分利润,在第二个月推出送券活动。他说要懂得给,才能得,不能把钱搂得紧紧地不放,要让利给顾客。他还相继推出生日免单、陪老人吃饭送特色菜等等活动。每个月都有活动,活动内容还不重样,真是人才呀。请的大厨特别给力,接连研发出了数道新菜,而且市场反响很好。

    一年下来,顺子和江海林竟然净落了十几万,这是江海林万万没想到的,他的工资才一个月500多一点,一下子就挣了这么多,真是想都不敢想。

    就这样顺风顺水开了三年,这期间,顺子有了女朋友,而且闪电结婚。江海林笑话他是:奉子成婚。结婚那天顺子媳妇的肚子都明显能看出来,大家都心照不宣,也佩服顺子是个负责的人。这年头,把人肚子搞大,拍屁股走人的事情多了去了。

    饭馆势头良好,顺子决定扩大店面,他看上了新盖成的城市花园大厦,说干就干。

    这次不是饭馆了,成高级饭店了,名字还叫——顺香味海,而且还打出了老字号的招牌。

    一切似乎顺利如意,就等着开张了。

    这天顺子和江海林正在查看新店,突然进来一伙人。打头的一个人,留着平头,眼里露着恶狠狠的凶相,直接就问,谁是老板?

    江海林想自己好歹是政府部门的,他回应道:怎么了,找老板啥事?

    “没啥事,你这不是要开饭店么,我们来凑个份子,入个干股,你要同意,咱好商量,你要不同意,你就试试,看你的店能开下去不,我手下这帮兄弟可不是吃素的。咱是敞亮人,要是同意,咱今天就开个价,要是不同意,趁早关门走人,这地就这行情。”

    江海林说,“那你知道我是干啥的吗?”

    小平头说,“别在我这嘚瑟,你打听打听去,谁不知道我白六的名号,想收拾我的人恐怕目前还没生出来的吧!”说完,小平头冷笑了一声。

    顺子听明白了,这是来收保护费了,而且是直接是狮子大开口。

    他听说过白六这个人,通过城中村拆迁笼络了一帮人,哪里有拆不了的钉子户,只要他白六出面没有摆不平的。经常听说钉子户半夜被绑架,被人拍黑砖等等事件,还曾闹出过多起人命。这个白六和形形色色的人勾结在一起,背景极其复杂,谁也不敢轻易惹他。

    顺子于是说道:哦,白哥呀!真是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呀!只是我们这小本生意的,白哥怎么能看上我们这点小钱。您高抬贵手,以后照顾我的生意,给您免单。

    白六阴阴地说:我手下的兄弟看你不顺眼,再说他们也要拿钱养家,小钱也是钱,这是你不懂规矩的罚款。

    顺子脸上硬是挤出一丝笑容,“那小钱是多少钱?我们确实是刚起步,还请手下留情!”

    “50万,一分不能少!”白六盯着顺子。

    “你他妈穷疯了吧!老子就是不给,大不了不开店了,要钱没有,要命一条。”顺子终于忍不住了。江海林连忙劝顺子,“有话好商量嘛,别冲动,别说了。”

    “好啊!不给钱,拿命换也成,我白六手上可是有命案的,再多一个也不多。”白六说,“不给点颜色,不认识我白六,给我上。”

    一群人冲上来了,顺子也是怒火燃烧,他顺手摸了一把吃西餐的餐刀冲着白六就扑了上去。新招的员工、后厨的厨师拿着刀也纷纷加入了混战。

    顺子挣脱其他人的围困,终于接近了白六,朝着白六的肚子就捅了过去。就在此时,一把长刀也插进了顺子的后背。

    白六带着一帮人仓皇逃走了,顺子躺在血泊中,救护车拉着尖锐的警报声,正在往这里赶。头上留着血的江海林把顺子抱在怀里,使劲喊他:顺子,撑住呀!你给我撑住,撑住,顺子,顺子,醒醒,醒醒。

    顺子终究是没有挺得过去,在医院昏迷了10天后,终于走到了生命终点。

    顺子去世后,顺子妈哭干了眼泪,哭哑了嗓子,在床上整整躺了2个月。这两个月江海林跑前跑后,他哭着对顺子妈说:顺子走了,我就是您儿子,您要保重呀!我给您养老送终。您要好起来呀!

    顺子去世后的一年,顺子媳妇带着顺子的儿子走了。这也是顺子妈的主意,不能让人家一辈子守寡呀,趁着年轻,赶紧找个好人家把自己嫁了,想我这个老太婆了就来看看,不想了就不要来,一辈子不来我都不记恨。只是有空,让我的小孙孙回来,这是我们家的独苗呀!可不能断了念想,他要常回来呀。

    顺子的妻子后来不知所踪,顺子的儿子再也没有回来过,也许就这样断了。

    这几年来,顺子妈的身体是越来越差了。江海林想把她接到自己身边,她死活不愿意,给她请了保姆,经常把保姆赶出家门。江海林想实在不行送敬老院吧!这也是最后的招了。

    “先生,您的客人还没有到吗?”服务员的问话声,把陷入往昔回忆的江海林又拉回到了现实。

    “没有人了,就我一个人。”

    “啊!先生您一个人,那看能不能坐在大厅,今天包间太紧张了,还有几座都没订上。”

    “姑娘,你放心,不就担心我一个人点菜少嘛,我一人也要满满点一桌菜,对了你这里有二两红这酒没有。”

    二两红是顺子最爱喝的酒,天南海北,就爱喝家乡这二两红。用粗瓷大碗,倒上一碗,两个人端起碗,咣当一声,一饮而尽,浑身舒坦。

    江海林开始点菜了,红乳蒸鱼、老北三丝、冷热肘子......对了,再加一份油炸花生米。油炸花生米也是顺子的最爱,一口酒,一撮花生米,这是顺子的绝配。

    桌上留了两幅餐具,江海林一幅餐具,他的右手边一幅餐具,这是给顺子的。

    江海林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又给旁边的另外一个杯子倒满了酒。

    他一手拿起一个酒杯,“来,顺子,今天是你的生日,祝你生日快乐。只是略微仓促,哥没有给你准备蛋糕,你也不爱吃蛋糕,看这满桌子的菜,你放开肚皮吃,不要跟哥客气。”

    江海林将左手的酒一饮而尽,他双手捧着另外一杯酒,弯腰慢慢洒在地上,“顺子,哥敬你了,你就收了,别耍懒不喝啊!”

    不一会三杯酒下肚了,江海林又开始给顺子夹菜,来来来,顺子,吃个鸡腿,哥给你撕下来。

    顺子,哥给你敬了好几杯酒了,你给哥敬一杯酒吧。江海林端起顺子的酒杯,碰了自己的酒杯,仰头饮尽。又弯腰把顺子的酒洒在地上。

    来来来,顺子吃个带鱼,你就那点出息,爱吃的东西档次也太低了,不整个豪华的,让哥破费一下。江海林给顺子夹了一块带鱼,他用手仔细的把刺剔了,轻轻放在顺子的盘子里。一阵功夫,顺子的盘子已经堆成了小山。

    江海林一杯接一杯,他喝得有些迷离,敬顺子的酒已经撒了一地。他还不停地在喝,恍惚中,他好像突然看见了顺子,顺子站在他面前,不说话,只是哭,哭个不停。江海林连忙伸手去抓,他嘴里骂道:顺子,你个狗日的,回来了也不吭声,哭怂呢!

    江海林一下子扑了空,差点从凳子上掉了下来,人也清醒了几份。

    他明白顺子是回不来了,于是自言自语道:顺子啊!对不住你呀,没照顾好弟妹,也没养好咱侄儿,他们现在在哪里我都不知道,我这办的啥事呀!真是对不起你呀!你在那边过得咋样,那边有黑社会欺负你吗?你给哥托个梦,这些年你一点音信都没有,给哥托个梦,让哥知道知道你,在梦里让哥看看你。

    江海林又饮了一杯酒,他继续说道:顺子,咱妈身体一年不如一年,我没有替你尽孝,你打我,骂我吧!顺子,我不够朋友,不够朋友。你说你当年要是在南京待着,好好的,哥到南京去找你,我辞职到南京投奔你,你说你非要回来,非要回来,非要开饭馆,饭馆开了,你把老娘、媳妇扔下走了,你说你值得吗?啊,你值得吗?你个混球小子,你从南京回来干啥,你走了一步傻棋,傻棋呀!侄儿在哪里呢?哥没替你照看好呀!对不起呀!

    说着说着,江海林哭了,他猛地一下摔了酒杯,想站起身来,却一下瘫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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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琅琊令第二十四期: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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