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女人和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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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我是素颜

晨跑的时候，经过一片齐腰高的灌木丛，一个黑影"嗖”地穿出，把正戴着耳机听“夜听”的小颖吓了一大跳。她捂着打鼓一样的小心脏，拽下耳机，旁腰朝灌木丛小心翼翼地查看。一双圆溜溜的亮晶晶的小眼睛盯着她看。小颖忍不住孩子一般开心地叫了起来：呀！小狗。

小狗偏着头，嘴角斜撇着，表情颇有些不屑：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不过是一只小狗，难不成你没有见过小狗不成。人，我可是见多了。

小颖不管不顾地把小狗从灌木丛下拎出来。看得出它已经流浪了有些日子了，长长地拖到地上的白毛上沾染了尘土，全身上下灰不溜秋的，尖尖的小鼻黑呼呼的，两只小眼睛倒是亮晶晶的充满了机灵劲，就是糊了脏脏的眼屎。没关系的，小颖说：我带你回家，洗个热水澡就好了。

很多天以后，已经钻进被窝，背朝着小颖睡觉的朝阳说：我好像看到家里有一条狗。小颖楞了一下，小白来家已经有六七天了，他才发现，可见他对这个家的陌视程度有多可怕。小颖冷冷地应了一个嗯，没有人再问，也没有人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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赋闲在家的妈妈事先没打个招呼，从三百里外的高城市带着爸爸突然造访。门铃一响，打开门的小颖吃了一惊，眼睛瞪得比铜铃还要大：妈，爸，你们怎么不打一声招呼，突然就来了？

拎着大袋子小袋子的妈妈是个大嗓门的热闹人，走哪都是自来熟：到闺女家还得打请示报告，等批准了才能来？我就是要突击检查一下，看看你这小日子过得怎么样。一边说着一边径直走到了冰箱前，两手的菜蔬往餐桌上一放，随手打开冰箱。冰箱空空如也，连电都没有插。

妈妈的嘴立刻哑巴了。直接转到阳台厨房，灶台上空荡荡的，空旷的似如一片寸草不生的冬日的沙漠地，寂寥清冷。乳白色的大理石台面上没有一丁点油腥的腻歪，能看到的只有遮却光洁的一层不厚不薄的尘埃。一瓶刚开封的生抽立在墙角，孤身一人站岗似的孤单的可怜。

跟在妈妈身后的爸爸与妈妈迅速对视一眼，马上会意：老伴，给女儿露一手，做一桌咱女儿最爱吃的家乡菜。

好咧！妈妈强忍了泪，高声应着。弯腰想从灶台柜子里找锅铲。

小颖早急了：家里什么都没准备，啥吃的都没有，我叫朝阳回来，我们出去到饭店去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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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我们就在家里自己做着吃。妈妈和爸爸几乎是异口同声说。

可家里连调料都没有，咋做。小颖急得脸都泛了红。

超市里啥没有，他爸，全套的，给我买回来。妈妈下了死命令。

小颖陪着爸爸坐电梯下楼。一路上，像小时候一样，小颖挽着爸爸的胳膊。爸爸拍拍女儿的手：闺女，你瘦了。每天吃外卖咋行。过日子，就过个烟火味，这灶台一冷呀，日子也就冷了。日子一冷，心就冷了，心冷了，日子就没了盼头。

爸！小颖拖长了音，哽咽地叫了一声爸，泪花花在眼睛直打转转。

我和你妈多住些日子，教你再做几道家乡菜，就算一个人过日子，也得有个过日子的烟火气，别亏待了自己的胃。你瞧爸爸，被你妈妈这个老太婆喂得多结实。说着，还用另一只胳膊拍了拍自己的大肚子。

显然爸爸是个老采购了，什么调料能做什么菜，门清。连年轻的收银员小姑娘都佩服的不得了，问他是不是大厨。爸爸笑着回应：我是大厨最得力的帮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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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子手的妈妈，嘴快手也快，已经择好菜和肉，顺带着大扫除，就等着下锅做菜了。小颖背着二老到卧室阳台给朝阳打电话，让他回来吃饭。那头口气有些不耐烦，说是公司事多，烦杂的很，就让二老多住些日子，让小颖好好陪着玩几天，他就不回来住了。

小颖淡淡地噢了一声，一点不觉意外。饭桌上，爸爸妈妈并没有刻意问起朝阳，她只随口不经意提了一句：朝阳这些天出差，不回来。二老没有追问，马上转移了话题，询问小颖家乡牌排骨的味道正不正宗，妈妈牌水煮丸子香不香，母爱牌水饺地道不地道。

嘴里塞满妈妈做的美食的小颖，哪里还能腾出嘴来说话，不跌地点着头。她的脚下是她收养的小白，吃惯了狗粮的小家伙，此时正和主人一样，啃着骨头大快朵颐呢，不时发出满足的"哇呜”声。

爸爸妈妈在小颖家足足住了二十天，九十八斤的小颖体重直线飙升，变成一百零八斤，脸蛋胖了一圈，小肚腩都长出来了。回家之前，一家三口又到超市扫荡了一回。爸爸妈妈把冰箱里添充的满满的，冰箱门得用劲才能关上。妈妈把几样家乡菜的食谱，一字一字写下来贴在了厨房，临走之前，和小颖约好，每天在朋友圈晒美食，看谁的点赞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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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妈回家了，热热闹闹的三口之家又变回了一个人。小颖记住了爸爸的话：就算一个人，也要有过日子的烟火气。她从书店专门买来食谱，又网购了好些精致的碗碟，照着食谱为自己做美味的色香味聚全的小餐。为自己和小狗各摆上一份，还订做了好些与小狗一样色气的套装，在餐桌前，对着美食玩自拍。

微信圈里的点赞人数上百。妈妈的土菜可没这么好运，又不舍得投资，又不会摆拍装饰，更不会利用小狗卖萌耍乖，照张像还时不时挡个手指，要么捎带上老眉老眼的小颖爸爸，人气指数超过十个都难。无奈在小颖美食照后面留言：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师傅下岗了。

小颖的美食照片越来越好看，自己办了个头条号，发视频做美食。有时餐桌上摆上了三个碟子。一张男人的笑脸也开始出镜了，妥妥的一家三口：男人、女人和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