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男人和狗

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

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

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

                                                ——张爱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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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清晨，万籁俱寂，天蒙蒙亮，黑夜正欲隐去，破晓的晨光慢慢唤醒沉睡的生灵。

若雨从一场噩梦中惊醒。额头冒着冷汗，浑身无力，口干舌燥，心塞得透不过气来。

她吃力地坐了起来，想伸手去床头拿杯水喝。

发现床头柜上放着一撂厚厚的钱，下面是一个信封。若雨疑惑地打开了这个信封。一张泪痕斑斑，模糊了字迹的信纸，在她手里缓缓展开。

“若雨：
我的宝贝女儿，妈妈走了，去一个很远的地方。请原谅我的自私，把你一个人丢在家里。自从你爸爸背叛了这个家，妈妈每天都压抑的喘不过气来，心痛得在滴血。好几次想一死了之，但妈妈不忍心丢下你。放心吧！妈妈只是换一个环境，一定会好好地坚强地活着，只是暂时的离开你。你已经长大了，在我不在的日子里，一定要照顾和保护好自己，要更坚强的去生活。若雨，对不起！等全新的一个妈妈回来！”

妈妈给女儿留下一叠钱，趁着天色未亮，悲愤欲绝，悄悄地离开了这伤心之地。

读完妈妈的信，若雨平静地坐在床上，眼泪却不受控制的奔涌而出。

她庆幸妈妈做出这个决定，她实在不忍心妈妈每天这么折磨自己。她祝福亲爱的妈妈，也期待亲爱的妈妈，能真正走出这个阴影。她愿意等待一个全新的妈妈回来。

若雨暗暗对自己说：“若雨，你也必须重新振作起来，这个世界谁也救不了你。”她擦干眼泪，用妈妈留下的钱，在朋友的帮助下去小城开了家花店。这也是她很早的梦想。她给花店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花雨轩”。

02

若雨原本有一个幸福的家庭，爸爸在一家机关单位上班，妈妈是个裁缝。

若雨是家里的独生女。长得清秀、乖巧、文静。白皙的瓜子脸，柳叶眉下嵌着一双明亮清澈的眸子。虽称不上漂亮，但看着特别可爱，讨人喜欢。

妈妈给她做了好多漂亮的裙子，若雨穿着这些裙子去上学，同学们都投去羡慕妒忌的眼光。她快乐的像个公主。她以为她可以一直这么快乐地生活。

可是美好和幸福总是短暂的如兔子的尾巴。这一切美好都在这一天改变了。

原来爸爸跟同单位的一个年轻女人好上了。这事被单位的一位同事告到了领导那里，领导开除了他们俩。

这件事在小城闹得沸沸扬扬。她爸爸和那个女人自知无颜在小城待下去了，丢下一张离婚协议书，和那个女人远走高飞了，再无音信。

妈妈从此像变了个人似的，常常失魂落魄，魂不守舍。做饭时，要么烧糊了，要么还没熟。炒菜时不是忘了放盐，就是咸的发苦。

学校里的同学都对她另眼相看，有几个同学在她背后嘀嘀咕咕。她的成绩一落千丈，总感觉无数双眼睛在火辣辣地盯着她。她逃也似地离开了学校，再没去上学。

自从爸爸走后，她再也没有笑过，变得敏感而自卑，娘俩终日以泪洗面。家里笼罩着一层阴霾。

于是有了开头的一幕。

03

若雨想让这美丽的花来驱散心里的阴霾。她日夜守在花店里，全身心地经营着这家花店。

因为她长得好看，加上勤奋，花店生意很好，这让她很欣慰。

只是有一件事一直困扰着她。有几个流里流气的小流氓，总是对她说些轻浮的话，挑逗她，让她很害怕，也很无助。有一天，有个染着红头发的混混还对她动了手脚，若雨怕极了。

如果反抗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也许还会激怒他；不反抗吧，人家会得寸进尺。离开这里吧，生意刚刚做开又舍不得。

正当若雨满面愁容，想着心事时，外面响起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愁绪。

04

一个年轻人，微笑的披着阳光走了进来。露着一排洁白的牙齿，脸部的五官轮廓分明，清秀中带着一抹俊俏，帅气中带着一抹温柔。在那帅气与温柔中有着他独特的空灵与俊秀。

“我要两只花篮。”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

若雨忙起身，快速为他插好了两只花篮。年轻人打量着若雨，见她的两只眼睛里透露着忧伤。心里涌起一种恻隐之心。

可毕竟不熟，也不好多问。在给他找钱时，他说：“不用找了，算我买了朵花送给你。”一丝甜蜜的温暖在若雨心里荡漾开来。

这之后他开始关注起这位姑娘来了，隔三岔五的来买些花。渐渐地两人熟了起来。

他叫轩，是这里的小学老师。知道了若雨的心事后，轩来的更勤了，充当起了她的护花使者。两人相见甚欢，若雨心里泛起一丝少女的情愫。

女人、男人和狗

有一天轩来的时候牵着一只白色的萨摩耶。眼里透着淡淡的忧郁。

他对若雨说：“我要去出趟远门，以后也许不能来你花店了。”

“你要去哪里？”若雨紧张地问。

“去西藏支教，那里有一群孩子们需要我。”他说着眼里闪着光，露出坚定的神色。

“只是我放心不下你，怕你孤独，更怕你又被欺负，我想把这只萨摩耶送给你，它叫莎莎，它很聪明，你好有个伴。”说着把狗牵给她，眼里露出不舍和担忧的神色。

05

说也奇怪，莎莎好像跟她有缘，第一次见面不叫也不陌生。两只滚圆的像玻璃弹珠的眼睛，温柔地盯着她，像是多年的朋友，又像是家里的亲人。

若雨抚摸着，它的毛雪白，长长的，摸着特别柔软，像是摸着棉花，若雨喜欢极了！

可马上脸上又黯淡下来，闪过一丝忧伤。

“你要去多久？”这段时间交往下来，两人已惺惺相惜。若雨已越来越依恋这个朋友，她没有别的朋友，更没有亲人在身边，这位既像朋友又像大哥的男人让她心里很温暖。更感激在她孤独无助时，他的默默帮助。

现在这个朋友要远离，她心里是多么的不舍，却也没说什么。她很自卑，她能奢望什么呢？她已经从他那里得到了很多很多。

“也许两年，也许……回不来了。”轩的心里很沉重。两人相视对望，眼睛泛红。

轩摸摸莎莎的头，对它说：“我把这位姐姐交给你了，你要保护好这位姐姐。”莎莎像是听得懂似的眨眨眼睛、吐吐舌头，算是对主人的承诺。

轩狠狠心，扭头快步离开了花店，他怕自己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动摇。走出店外，两颗冰冷的液体从脸颊滴落，掉在地上，碎成了一地牵挂。

若雨心里空落落的，蹲下来轻轻的摸着莎莎，眼泪吧嗒吧嗒的滑落。

06

轩到了西藏后，虽然过得忙碌而充实。可心里的思念像野草一样疯长。孤独和思念让他发现，原来自己也不可遏制地爱上了她。

他把对她的思念和爱恋全部变成文字，变成一封封热情洋溢的信。轩将这些信全部锁在一个精致的铁盒子里。想等回去后作为信物送给若雨，向她求婚。他对自己当初选择来西藏有一丝后悔。

一次他在高原上发起了高烧，引发了肺水肿，差点要了他的命。

他凭着对若雨强烈的思念，以及一定要回去娶她的信念，支撑了过去，渡过了这个难关。迷迷糊糊中他一遍遍的叫着若雨的名字。恍惚中看到清秀、美丽的若雨就站在他的床边，他伸出手去拉若雨，他的手在半空中张开了手掌，稍稍停顿了下，又垂了下来。

07

若雨和莎莎相依为命。偶尔会思念远方的轩，那张英俊的脸，那温柔的微笑，那个温暖的背影时常浮现在她眼前。

好几次想着想着竟然想不起他的容貌，在她脑海里变得模糊。都说情到深处人孤独，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孤独。时间怎么走得这么慢。好像是过了一个世纪，可掐指算算才不到两年。

她渴望能像别的正常女孩一样拥有爱情，可又在心里对自己说：“不该有这种奢望。”爱情对她而言，是那么的遥远。

莎莎通人性，很聪明。她开心时莎莎就两眼放光，摇头摆尾地在她的脚边亲昵地蹭来蹭去。她有心事或不开心时，它也仿佛神情低落，静静地坐在地上。两眼忧伤地看着她，陪她难过。

每当此时，她总会亲亲它，想起遥远的轩。莎莎就懂事的摇摇尾巴。慢慢的，这只狗冲淡了她的孤独感，使她从离别的愁绪里渐渐地走了出来。

女人、男人和狗

08

每天早上它都会去若雨的房门口等着。若雨一开门出来，它就亲昵的又扑又跳，非要缠着陪它玩会儿才罢休。要是哪天若雨起晚了，它就用爪子轻轻的叩门，撒娇的叫几声，直到把若雨叫起床。

有一天若雨站累了，想换双拖鞋，见莎莎在她旁边，开玩笑地对它说：“去帮我拿双拖鞋。”没想到，它真的叼来了。这让若雨开心了好一阵子。以后就有意识的训练它拿这个拿那个，还真成了她的帮手。

若雨去买菜，莎莎就跟着去，回来时嘴里叼着菜篮子。路上的行人都投来赞叹、惊讶和羡慕的眼光。若雨跑完步，莎莎就叼着一块毛巾送到她手上。

莎莎成了若雨唯一的朋友。她每天都给它洗澡，跟它一起吃饭。

她常常问莎莎：“你猜现在轩在做什么？”“轩现在吃饭了吗？”莎莎静静地听着，不时地眨着它那玻璃珠似的眼睛。

有了莎莎的陪伴，若雨渐渐地从孤独和自卑中走了出来，变得开朗了许多。

若雨和莎莎就这样简单而快乐的生活着，几乎都忘记了她的这些烦恼。

09

可就算是这最简单的快乐也没能持续太久。

一天，那个红毛的小混混带着几个哥们，喷着酒气，叼着烟又来了。

若雨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心咚咚地跳着，两只眼紧紧地盯着那些混混。莎莎似乎也感觉到了主人的紧张，紧紧地贴在主人的脚边，跟主人站在同一战线上，严阵以待。

红毛混混嬉皮笑脸地说着下流的、不堪入耳的话。两眼放出淫荡之光，盯着若雨起伏的胸脯。

他对手下的哥们嚷嚷道：“兄弟们，你们去给老子守门，老子今天要好好享受享受。你们把这只狗也带出去。”

这几个小流氓吹着口哨，起着哄。莎莎能感觉到他们的不友善，朝他们凶狠地叫着。有个人找来一根绳子，趁它不备，套在它脖子上，将它硬拽出了门。

10

“求求你放过我，好吗？”若雨边带着哭腔哀求道，边往旁边躲闪。莎莎在门外狂吠着。

“老子想你好久了，今晚你就是我的了。”说完去将她拉进房里，伸手就去扒她衣服。

若雨的心狂跳着，歇斯底里地大叫着，又打又踢，又抓又咬。

莎莎在门外急得用爪子拼命地抓门、拍门，试图用头撞开门，狂躁地吠叫着。一会儿哀声呜咽，一会儿大声狂吠。可它叫破嗓子也没用，急得它狂转。

红毛正跪在床上压着若雨，双手撕扯着她的衣服。若雨披头散发，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衣服，被压得动弹不得。心里叫着轩的名字，希望出现奇迹，轩能立刻出现在她面前。

红毛得意得一颗一颗解开若雨的纽扣，若雨挣扎的精疲力尽，“轩……”一声凄惨又声嘶力竭的叫声回荡在房里。若雨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滑过脸颊，在脖子上流淌。

莎莎朝旁边奔去，拐进一条弄堂就不见了。它绕过后院，冲向后窗，从后窗一跃而起，跳进房里，直扑向红毛混混。

说时迟那时快，莎莎已经扑上去咬住了红毛的大腿，疯狂地撕咬。红毛被咬得撕心裂肺的痛，顾不得若雨，跟莎莎搏斗起来。莎莎也红了眼，往死里咬，把红毛的一块皮扯了下来。

红毛声嘶力竭，哇哇地叫着，见势不妙，得一空隙，狼狈逃窜。

混混拖着带血的腿，呲牙咧嘴、骂骂咧咧地逃跑了。走时还扳倒了门口的一只花架。花、泥土和盆散了一地。

若雨得救了！她抱起莎莎，感激地抚摸着，亲吻着，眼泪像断线的珍珠，落在莎莎身上。

11

红毛怀恨在心，一直伺机报复。一天，他买了毒药，趁其不备，下在莎莎喝水的碗里。

等若雨发现它的时候，莎莎站立不稳，口吐白沫，浑身抽搐，还不时的呕吐，已经非常虚弱了。

若雨吓坏了，抱起它就往宠物医院跑。医生摇摇头叹息说：“药力太猛了，估计救不了了。”若雨一下子跪倒在医生面前，声泪俱下说：“求你一定救救它，花多少钱都愿意。它是我最好的朋友！”

医生死马当着活马医，给莎莎打了一针解药，可根本无济于事。莎莎在若雨怀里不断地痉挛着，无力地挣扎着，一双眼哀愁而又无限留恋地盯着若雨，头歪倒在她的臂弯里。

呼吸越来越弱，越来越困难，身体慢慢变得僵硬。莎莎费尽力气抬起头来，向若雨投来作为告别的最后一眼，头就无力的耷拉了下去。眼睛大大地睁着，舍不得闭上。

12

若雨悲痛欲绝，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将它抱回家的。

若雨给它洗干净身上的脏物，用一块干净的棉布裹着。将它埋葬在后面的院子里，做了一个小坟。种上代表忠诚和思念的紫玫瑰。

她在坟前哭晕了过去。醒来后嗓子嘶哑、喃喃自语：“轩，我对不起你！我没能保护好我们的莎莎。莎莎是因为救我而死的。我可怎么向你交代呀？”若雨就像失去了一个亲人，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天阴沉沉的，闷得透不过气来，一只乌鸦掠过低空，留下一声凄惨的叫声，在浓密的空气中散不开去，回荡在若雨的耳边。

这一天，若雨不吃不喝，哭了睡，睡了哭，两只眼睛哭干了泪水，又红又肿。一整天都昏昏沉沉，魂不守舍。

傍晚时分，墨色的浓云挤压着天空。沉得仿佛要坠下来。路旁的树，像是被罐了摇头丸，疯狂地摇晃着，发出可怕的呼啸声，随时都有可能被折断。一道白光撕裂夜空，露出了狰狞的獠牙，紧接着一个惊雷炸响在屋顶。

若雨蜷缩在床上呜咽着。

13

门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若雨疑惑地费力起床，向门外张望，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全身湿透站在门外。

若雨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一把打开门仔细看了又看，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亦或是在梦中。

轩手里碰着一个铁盒子，浑身湿漉漉地站在面前。

若雨无力地倒在了轩的怀里，眼泪像决了堤的洪水往外涌。抽咽着说：“轩，我们的莎莎……”她哽咽地说不下去。

轩紧紧地搂着若雨柔软的身体，亲吻着她的额头，喃喃地说：“我回来了，一切都会过去，我再也不离开你了，你的下半辈子交给由我来保护你。”

说完深情地将那精美的盒子双手递过去。这是我送你的，打开看看吧！

余秋雨说：

你的过去我来不及参与，

你的未来我奉陪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