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开头一段流传甚广: 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成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即使没看过小说的人,红玫瑰与白玫瑰的提法也零零星星地散落在各个文章的片段里。
就像陈奕迅唱得那样,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得到的都终究变成蚊子血饭粘子,平庸乏味。
不见得每个男人都要在热烈的情妇、圣洁的妻中做一个两难选择。或许有人至始至终都爱的是像红玫瑰般热烈的女人,有人又只对白玫瑰般清纯的女人情有独钟。只是玫瑰都难逃生活的风吹雨打,最终都无一例外地成为妇人
可惜佟振保永远无法体会这样的情感,因为他从没有真正爱过。
红玫瑰当然指的是娇蕊,白玫瑰则是孟烟鹂。
在情人和妻子之前,振保在国外留学期间,还结识了名叫玫瑰的女朋友。和玫瑰最后道别时,玫瑰哭得如此娇弱惹人怜,振保终究克制住自己的欲望和情感,把玫瑰送回家了。那晚高风亮节的品行,他一直引以为豪。
没有第二个人能像张爱玲一样,把女孩子分别的不舍,委屈难过的哭泣写得那样可爱动人。
“玫瑰紧紧吊在他颈项上,老是觉得不对劲,换了一个姿势,又换一个姿势,不知道怎样贴得更紧一点才好,恨不得生在他身上,嵌在他身上”
“他捧着他濡湿的脸,捧着咻咻的鼻息,眼泪水与闪动的睫毛,睫毛在他手掌心里扑动像个小飞虫”
振保的理由是:为了能成为自己的主人,绝对的主人。
后来不难料到面对和玫瑰一样热情付出真心的娇蕊,振保唯恐闭之不及,落荒而逃。
他无法承受别人热情真诚的情感,因为他害怕付出,害怕受伤与损失。
他明明第一眼就深深地迷上了娇蕊,却每天晚归处处躲避开她,竭力控制回避内心的呼喊。
他与娇蕊在一起,大概是因为她是浪荡有夫之妇,玩玩也不需要背负责任。
娇蕊告诉她,已和丈夫摊牌,要一心一意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逃出了那栋房子,病倒了。
“她的话使她下泪,然而眼泪也还是身外物。”
“即使在屈辱之中她也有力量。隔着线毯和被单他感到她的手臂的坚实。可是他不要力量,力量他自己有。”
“这女人的心身的温暖覆在他上面像一床软缎面子的鸭绒被,他悠悠地出了汗,觉得一种情感上的奢侈。”
而娇蕊的反应:
有时他偶然朝这边看一眼,她就乘机说话,说:“你别怕......" 说他怕,他最怕听,顿时变了脸色,她变停住了。隔了些时,她又说:’‘我都改了......“ 他又转侧不安,使她说不下去了。她又道:”你离了我是不行的,振保......“
娇蕊抬起红肿的脸来,定睛看着他,飞快地一下,她已经站直了身子,好像很诧异刚才怎么会弄到这步田地。她找到她的皮包,取出小镜子来,侧着头左右一照,草草把头发往后掠两下,又用手帕擦眼睛,揩鼻子,正眼都不瞧他看,就此走了。
不难想时隔十年,两人在公交车上相遇,为什么是振保眼泪滔滔流下来,娇蕊淡定自若,活得幸福心安。
振保道:”那姓朱的,你爱他么?“
当年是振保甩了娇蕊,他以为像娇蕊这样轻浮多情的人嫁人只为生计钱财,语气里充满了不屑和骄傲。
娇蕊点点头,回答他的时候,却是每隔两个字就顿一顿,道:”自从你起,我才学会了,怎样,爱,认真的......爱到底是好的,虽然吃了苦,以后还是要爱的,所以......“
娇蕊说得坦诚、真诚,她是个勇敢的人,丝毫不后悔为了振保离婚,为了爱值得牺牲,值得付出。
振保把手卷着她儿子的海装背后垂下的方形翻领,低声道:”你很快乐。“ 娇蕊笑了一声道:”我不过是往前闯,碰到什么就是什么。“ 振保冷笑到;”你碰到的无非是男人。“ 娇蕊并不生气,侧过头去想了一想,大约无论到社会上做什么事,碰到的总是男人。可是到后来,除了男人之外总还有别的......总还有别的......"
除了男人,欲望,别的是什么呢?
毫无疑问,娇蕊从当初有点天真生活优渥随意任性的华侨移民,成长成为生活柴米油盐辛劳奔波又幸福快乐的妇人。不变的是,她还是那个爱漂亮勇敢的女生。
她,有爱的能力。而他,没有。
振保没有在红玫瑰和白玫瑰之间犹豫为难,他谁也不爱,他只要向上,向上,创造一个世界,在那世界里,他是绝对的主人。
他成功了吗?
成功了,有自己的房子,在做到很高的位置,母亲姐妹兄弟在他的帮助下都安排妥当,太太面容娇好,性格温柔,还有一个九岁的女儿。待朋友又大方仗义。
也没有成功,所有这些都是建在空虚的他人评价之上,没有实实在在的幸福。不爱妻子,几乎和她没有交流,甚至和家里的裁缝好上了,母亲搬走了他家,兄弟姐妹全靠他帮衬着,没有多大出息。现实生活的不如意只能发泄在妓院里,借雨伞挑拨雨水滩,试图打破摧毁生活的囚牢。
把开水瓶台灯扔向太太发泄不满后,又不得不第二天改过自新,又变成了一个好人。
他建造了自己的世界,振保非但没成为主人,而是被困的奴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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