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孩子都没有小名,长辈们叫起来,总是在名字最后一个后面加个“妮儿”。不分男女,一视同仁。
就比如我大伯家姑姑家的哥哥们,那就是“镇妮儿”“稳妮儿”“勇妮儿”“猛妮儿”“高妮儿”等等等等。一群威武雄壮的山东汉子,愣是被叫出了一种娇柔感。
而我呢,年龄最小,记性很好。听大人们这样叫,完全可以一字不落的记下来,然后就是追在他们屁股后面喊:“镇妮儿哥!稳妮儿哥!勇妮儿哥!猛妮儿哥!高妮儿哥!等等我!”
我没有调笑他们的意思,在我的印象里,这就是他们的名字,是亲人们之间的亲昵。他们也不会有不适感,即使我在大街上扯着嗓子喊他们的名字,声音从街头传到街尾,穿过木门的缝隙,吹到他们的耳朵了,我的哥哥们也会探出头来,回应我一声嘹亮的“哎!”
我的哥哥们,就像夏天的蝉,时间一到,脱了壳,自动褪去了名字后面那个“妮儿”的称呼。然后他们就成了长辈口中的“小稳”"“大勇”“二猛”等等等等。
不过也有脱壳失败的,我的高妮儿哥。记得那时我上初中,回到家里,妈妈一本正经的告诉我,我的高妮儿哥不叫田高,叫田泰。这让我很是震惊,当即表示,叫泰妮儿哥实在别扭,为什么好好的名字要换掉。可是妈妈却说:其实你高妮儿哥,一直都叫田泰,从娘胎里出来就叫。只是我们现在才知道。
......
原来,某天,高妮儿哥和姑姑来爷爷家,中午了,同学叫他一起去学校,就在爷爷门口,开始喊,田泰~田泰~刚好高妮儿哥和姑姑不在家,爷爷想着我们家没有这个人啊,这帮孩子来错地儿了,赶走一波。接着又来一波学生,对着爷爷家的大门扯着嗓子喊,田泰~田泰~这熊孩子,闹着玩呢啊,不让人睡午觉,于是出门,严肃地告诉那帮小伙子,我们家没有叫田泰的!
一次乌龙事件之后,高妮儿不叫田高的事情,迅速席卷了我家,大伯家。大家普遍表示,叫了十几年的娃,一下有了另一个名字,无法接受,又加上高妮儿这个名字受众太广,波及时间太长,又特别符合我这个哥哥的气质,于是爷爷惊堂木一拍,管他叫啥,就是高妮儿啦!
于是,每当我这个高妮儿哥领着他俩孩子又带着他媳妇来走亲戚,大家都是亲切的叫他“高妮儿来啦~”
可是,我叫不出来了,只叫哥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陆陆续续结婚、生子,他们不光是儿子,哥哥,还是丈夫,父亲。生活给了他们新的身份,也给予了他们新的担子。
我的稳妮儿哥机灵,镇妮儿哥温吞,勇妮儿哥忠厚,猛妮儿哥调皮,高妮儿哥娇羞。但是现在,我叫他们哥哥,都是哥哥,没有了区别。大家长大了,一年只见一两次面,嘘寒问暖一番,离不开工作、孩子、生活。仿佛童年就是一场戏,结束了,散场了,开始生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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