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化妆之旅

我叫李小萌，一个刚从学校毕业出来的化妆师。我最大的梦想是帮明星化妆，学校却安排我在酒店里帮小姐化妆，他们说想给明星化妆，那得把化妆技术练好，给小姐们化妆是最能提高化妆技术和速度，于是我接受了学校的安排。

今天是我上班的第一天，心情异常紧张，当我踩在酒店的楼梯时，昏暗的灯光一闪一闪，寂静的楼道发出一种阴深深的异常，我突感背脊发凉，忍不住连打两个喷嚏。我随着同事阿英从一个大房门走进去，里面摆满椅子，一个人也没有空荡荡的，左边转角处墙上贴着两大块镜子，镜子下是两张镶在墙里的长桌子，地上放着三张凳子，这便是我们化妆师上班的地方。我把化妆工具摆在桌子上，此时陆陆续续有三两个女人进来，她们从柜子里拿出工衣，放在凳子上，就地换起来，我立马羞红脸，不敢再看她们。

这时一个个穿透视裙子的女人从我身旁走过，到阿英那叫帮忙排队化妆，没有一个人找我。我呆呆地看着阿英化完一个又一个，自己却无所事事。直到阿英化完第八个时，有一个穿着黑色透视裙子的女人走过来，说：“帮我化妆吧！”我有点意外，但还是立即拿起粉扑在她脸上小心翼翼地涂涂抹抹起来。

她不说话，我也不说话，化完妆她起身离开。我瞧见她身上挂着一个标有605的牌，丰腴的臀部，要挪多姿的身材在黑色透视裙子的包裹下显得那么诱惑迷人，我猜不透她们怎敢穿这么透的裙子，又不敢问她们。只好继续看着阿英飞快地帮一个又一个女人化着妆。

有一个穿粉色透视裙，牌号是503的娇小女人她在阿英那排队等得不耐烦，见我这没人，便一屁股坐在我前面的凳子上叫我给她化妆。我帮她打好粉底后，拿着眉笔在她眉毛上准备画时，她猛得一下站起来骂道：“看你化的什么妆？难看死啦。”骂完她哭了，闹着不要上班。我在一旁茫然不知所措。最后还是一个人称妈咪的女人连哄带骗地把她带到阿英旁，让阿英帮忙重新化过，她才停止哭泣。

我在旁边听着她对阿英诉说我的技术一无是处，听得我心情低落，亦无法反驳。大家都知道我是新来的，她们宁愿排长长的队也不敢找我化妆，我傻傻在那，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煎熬地度过漫长的一天。

第二天上班我对阿英说：“今天肯定没人找我化妆，这样的日子怎么过？”阿英安慰道：“我刚出来做化妆也是这样，慢慢的你化妆技术进步了就会有许多人找你化妆。这些小姐挑的很，我做了十年，还不是很多人嫌我化的不好？”我惊讶地问：“你做了十年化妆师，一直是帮小姐们化妆？”“是啊，像我们这样除了给小姐化妆，还能给谁化妆？”“你有没有想过给模特、明星化妆啊？”阿英哈哈笑道：“当然想啊，但是模特、明星在电视上，现实中我连他们的影子都看不到，更不用说给他们化妆。像我们这种没资源的只能帮小姐化妆。”听完我像泄了气的皮球，一下瘪了，我想帮明星化妆的梦仿佛玻璃杯掉地上嘭"的一声碎了。在学校没听过哪个同学给明星化过妆，连老师也没有，给小姐化妆，化好了才能给明星化妆，这只不过是学校哄我的伎俩而已。

明白事实后，我上班的激情没有了，无聊盯着阿英忙碌不停的身影，还有那些穿梭来穿梭去，身上挂着薄纱，化着浓妆艳抹的女人。心里疑惑她们是做什么的。

今天来了个长的像李宇春的女人，与其说她是女人还不如说她是个女孩。她看起来像学生，乌黑的碎发，洁白没有血色的面庞透着一股孩子气，身子瘦小，穿着一套粉色的透视裙，胸前扁平没肉，仿佛还没发育的女孩。她在我身前的凳子坐下叫帮忙化妆，我拿着粉扑的手不忍心在她那洁白带着幼气的脸涂抹。看着我不动，她说：“我不挑的，随便化一下就可以。”我点点头，在她脸上涂了一层薄薄的粉。“你长的好像李宇春。”“好多人都这样说。”她浓密有型的眉毛，让我的眉笔无处下笔，我轻轻地给她刷了刷。

“你看起来好小？”

“是啊，我还没满十八岁，再过三天就是我的生日，过了生日我就十八岁啦。”

我剪假睫毛的手顿了顿问：“你那么小，怎么不读书了？”

“读不进去，还不如早点出来赚钱。”

“你怎么想做这个？”我好奇地问，“朋友介绍的，我也不知道做什么，她们说这个赚钱快，我就来了。”

“那你爸妈知道吗？”

“我爸要是知道，不打死我罗，我才不敢让家里人知道。”

腮红打好了，看着镜子里白白嫩嫩的她，我说：“你化一点淡妆很好看。”她很自恋地答道：“是啊，我不喜欢浓妆。”她坐在那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没有离开的意思。过一会她道：“我有一个男朋友，大我十岁，我不敢告诉我家里人，怕他们不同意。”“你男朋友知道你做这个吗？”她淡定地回答：“知道啊，每天是他接送我上下班。”我感叹道：“他对你真好！”“是啊，他哪敢对我不好，吃的用的全是我的。”她自豪地说。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瞧着她天真幼嫩的脸，总觉的她不该来这，像她那么小的女孩，应该有点别的追求，日子应该过得更有意义些。

妈咪喊着：“508你过来一下。”508从座位起身走向妈咪，看着她细小的背影，嫩弱的肩，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有种说不出的压抑。

我悄悄地凑到阿英的耳边小声地问：“这些小姐是做什么的？”阿英靠在我耳边轻声地回答：“满足男人需求的。”我愣了，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原以为酒店小姐是端茶递水，接待客人的服务员，看来我理解错啦！

605像往常一样坐在我前面的凳子一言不发，她从不嫌弃我化的好与不好，天天找我化妆，每次一来坐在凳子上，等我化完就走，她不说话我也不说话，她总找我化妆，似乎对我化的妆很满意，这让我很感动，上班也多了些动力，知道有一个605在等我化妆。

我忍不住问她：“605，为什么大家都嫌弃我化的不好，而你还天天找我化妆？”605瞥了我一眼答：“我不挑，谁化都一样。而且你帮我化妆还能给我带来好运气！”我愣了问：“我怎能给你带来好运呢？”“自从你给我化妆后，我天天上钟五六个，你说这是不是你给我带来的好运气？”我笑道“那是你自己的好运罢了！”

天天帮605化妆，和她的话也越来越多，我们似乎有种说不出的好友友谊。她告诉我她有一个一岁的儿子在老家，刚戒完奶，就出来上班。原本不打算做这一行，但是去厂里上班一个月，觉得辛苦又无聊，赚钱太慢，厂里一个月的工资在这一两天就赚到，最终她还是回来做这个，想趁着年轻多赚点钱。

“你老公知道吗？”

“当然知道啦，还是他建议我做这个。我老公工资不高，我做这行赚得多，家里的开销全靠我一个人撑着，像我这种没学历的只有做这个赚钱最快，最多！”

听完605的话，对男人，我心里有种强烈的落差感，不是说男人的占有欲很强吗？怎么605的老公这么大方？他对605的是爱还是只需要她赚的钱？之前听一个朋友诉苦“她老公嫌她不是处女，婚后对她不冷不热，日子过得备受煎熬。”这样一对比，我完全搞不懂男人这种生物！

看着我沉默不语，605开口了：“其实你也可以做这个，趁年轻多赚些，女人有了钱男人才会听话。”我尴尬地笑了笑道：“我不会做这个。”605可能误会我的意思“做这个很简单，上岗有培训，做多你就会了。”我点点头笑着回答“我还是比较喜欢做化妆师！”

这里的小姐要数708最特别，她长着圆圆的娃娃脸，皮肤白里透红，其他小姐都是用化妆师廉价的化妆品，而她从不用化妆师的化妆品，每次她要化妆就把化妆袋提过来，里面每件化妆品都是兰蔻牌子。与其他小姐相比，708最舍得在自己身上花钱！她说女人要对自己好，尤其是脸，要经常化妆，化妆品必须用好。而且她不交男朋友，觉得自己做这行，找男朋友不会有真爱，与其找个男的帮忙花钱，还不如趁年轻赶紧赚多点，存够了钱，以后不用上班，可以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要想结婚回老家找个老实人，别人不知道自己做过这一行，日子一样过得很幸福！对于708的观点，我既觉得有道理，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有一天她下钟让我帮忙补妆，疲惫的脸上泛着愉悦的神色。她从包掏出一小叠钱边数边叨个不停：“这是刚刚那个客气奖励我的小费，一千块，他好大方哦！这客人想让我做他的情人，一个月给我两万，其他的开销另外算，比我现在上班赚得多，但我拒绝了他，附属在一个男人身上，赚的钱再多我也不想要，我现在赚得少，但是我是自由的。”说完她把名片重新放回了包包。妆补好了，她挎着包准备去试钟。她回过头笑着对我说“你也可以做这行，像我们赚得比你们多，我一天赚得比你一个月还多，女人要趁年轻多赚些钱。”看着她走出门的背影，我一脸茫然，我是一个实习化妆师，一个月的工资还没她客人给的小费多，这个事实让我怀疑在这上班的价值，我所谓的追梦现实吗？

找我化妆的大部分都是喜欢和我聊天的，她们除了跟我聊她们的事之外，总不忘叫我跟她们一块上班，这股热情劲，让我推了一波又一波。每天帮她们化妆，听她们叨她们的锁事，心情像蒙罩着一团浓雾般拨不开，见不到光，灰蒙蒙的。

阿英开玩笑道：“你别给她们洗脑啦，之前有个化妆师才来半个月就转行和她们一起做小姐啦！”“还真有化妆师去做小姐？”

“当然，刚来的化妆师才几百块工资，还没那些小姐拿的小费多，有些化妆师受不了诱惑就跟她们当小姐去，我做了十年什么样的女人没遇到过。”阿英的话让我惊讶不已，钱虽好，但人生除了钱，一定还有更有意义的东西等着我们去追求。把自己最美好的年华全盘投进赚钱里，最后不见得有多好。有些钱得慢慢赚，看似赚钱，其实是赚幸福。我是选择赚慢钱，即便她们赚得再多，我也不羡慕，也不会想着与她们同行。

803哭丧着脸走到阿英身旁的凳子坐下，让其帮忙补妆，脸上未干的泪痕和已花的妆，看起来很狼狈。她满脸委屈地埋怨道：“刚刚那个客人真垃圾，射里面叫多给几百块不肯。还是经理们磨了二个小时才恋恋不舍地拿出两百块，这个算白干啦！真希望别怀孕，上个月我刚打掉一个。”

“是够垃圾的。”

“不是嘛，要射里面还不肯多掏钱，他爸就好点！”

“不会吧？他爸也找过你？”

“是啊，他爸刚从后门走出去，他就从前门进来！都是我接的，怎么同是父子人品差那么多？”我在旁边没事做，803一言一语全灌进了我的耳朵，我脑袋‘嗡嗡’响，真的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可是803脸上委屈难过的表情是不会假的。

妈咪在那喊：“803，过来，今天的客人太多，你赶紧去试钟。”我悄声细语地问阿英：“真有两父子一起来？”“这有什么奇怪的，我之前在其他酒店听过，但都是同一个小姐接的，还是第一次听。这不是所谓的"有其父必有其子"吗？”阿英对待这些事情早已习以为常，我却诧异不已！

下午我们转场去给KTV的小姐化妆时，遇到一个满脸皱纹，看起来四十多岁的女人，她边抽着烟边抱怨“妈的，我这两天一个客人也没接到，连化妆钱都赚不回来。这两天的客人都喜欢那些年轻嫩嫩的姑娘，我现在年龄大了比不过她们。想当年我一天接五六个客人。”说完她嘴里吐出一股白烟，是烟，不对，看起来像她心中的怨愁，无可奈何，无法发泄，只得靠这一缕一缕的烟抽出。

有一天，我和阿英帮小姐们化完妆后，坐在凳子上拉起家常。空气突然变得异常紧张，小姐们慌忙地从外面进来，有个小姐喊道：“查房啦”。我问阿英发生什么事。阿英告诉我“是警察来查房！之前遇到查房，有好多小姐被捉走。”我立马紧张起来“我们在这上班会不会有事？会不会被捉走。”“不会啊，我们又不是小姐，像那些服务员，警察也不会捉。”阿英很平静地向我解析说，但我的心仍如上闯下跳的兔子怦怦跳过不停。这时我们接到通知今天可以下班了，我们迅速收拾好东西。回宿舍去。

遇到扫黄，酒店放假，小姐们不用上班，我们化妆师也无事可做。啊英带我去帮那些需要上台表演的人化妆，化完妆看着他们在舞台上激情四射地表演，台下的欢呼雀跃声，我的心情立马敞亮起来。像这种舞台妆接的很少，漫长的一个月，就帮别人化过一次舞台妆。想想自己所剩无几的工资，有点怀疑是否要继续坚持下去。

一个月过去后，我们回到上班的地方，一切还是下班时的模样，不知道是不是久没见，这些小姐一来化妆就喋喋不休。“你知不知道那天有多险，我们这里有两个女的被警察捉走了，她们跟客人正在房里干得起劲时，警察冲进去把她们和客人捉了起来。吓死我啦！”605指着她们吃饭那个小房间的窗户道“还有个男客人衣服都没穿，从那个窗户跳下去，腿摔断了，还好没被警察捉住。”。我听得比经历案发现场还要紧张不敢相信地问：“你说的是真的吗？好恐怖啊！”

“真的，我都看见那个男的跳下去，吓坏我们啦！”

那些小姐一个个来劝我与她们一块上班，我拒绝了。她们想方设法哀求我，说她们人太少要我去帮忙凑个人数走个过场就可以。只需走过场就可以拿到我一个月的工资，穿自己的衣服也行！我不同意，她们拦着不让我走，我心想：完了，在这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该怎么办，谁来救我？她们急着去试钟，暂时把我搁一边，我趁机逃跑。刚跑到楼梯，被她们发现了，她们追了过来。我使劲浑身力气跑，快到酒店门口时，她们大喊：“保安拦住她！”吓得我魂飞魄散，幸好保安不在那，眼看她们就追上我，我已经跑出酒店门口，刚好那停了一辆出租车，我拉开门上车。叫司机快开走。在她们追上时，司机发动车子开走了，我往后看，她们还在追。司机离开酒店没多远就准备停下来，那个位置刚好对着酒店后花园，此时我发现司机和她们是一伙的，我顾不上危险开门跳下车。我被吓醒啦！心“咚咚”跳，还好这是一场梦！

我问啊英“她们会不会逼我们去做她们那一行？”“不会，你不理她们就可以了。她们中有人刚开始是被逼着来做这个，后来习惯了，就一直做这个。”“她们不逃跑吗？”我好奇地问，“当然会逃，可是怎么逃？控制她们的男人在酒店上班，上下班一起，24小时监视着。”听完，我对这个阴暗的地方好感全无，连给明星化妆的激情也被磨得无影无踪。

我递交了辞呈，阿英大吃一惊“你现在做的那么好，那么多人找你化妆，工资也涨了，怎么还要辞职？”我淡淡的笑了“我不适合做这行。”阿英不死心“你再做多一年，到时出去自己开过化妆店也挺好啊！我有好多朋友都出去自己开店，要不然就承包场地自己做。我就是没钱，要不然我也自己做。”我摇摇头拒绝了，她可不知道我在这上班天天梦到那些小姐逼我去当小姐，吓坏我啦。

我的化妆之旅就这样结束了，本以为和里面的小姐再也不会见面，没想到有一天我在低头整理杠上的衣服，一男一女走过来，男的拿起衣服问多少钱？我抬头一看是605，吃惊地问“咦，怎么是你？”“是啊。好久不见，你现在在卖衣服？”旁边的男人问“你们认识？”605表情很不自然地答道“这是之前的化妆师！”她仿佛不愿意认识我，和之前在酒店帮忙化妆时的热情完全不一样。为了转移这尴尬的气氛，我道“有喜欢的可以试试，给你优惠！”男的拿了件红外套让605试，上身刚刚好，这件外套把605凹凸有致的身材显得更有曲线了。她没有化妆，脸色却衬得更加蜡黄。605似乎不太喜欢，但她不说什么。男的问完价格直接叫装起来。(我给他们的是成本价，以报答她在酒店时对我的信任)

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我不禁感慨：要是我不曾当过化妆师，要是我不曾给605化过妆，要是我不曾知道605的故事，我一定以为他们是一对普通幸福的情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