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焉识把冯婉喻安顿好,自己拿起写有“陆焉识”的牌子,走到前面,去等待冯婉喻要等的那个从西宁归来的陆焉识。已经归来的他,在冯婉喻眼中只是“读信的同志”。她意识中已经没有了爱人的影像,爱人只是记忆中的样子和一个名字。
但凡涉及文革的影视作品,总能引发一种莫名的期待,如同检视身体上的疤痕,总希望“好了伤疤不忘疼”。然而,时间的车轮滚滚向前,无片刻休憩,90、00后的年轻人正青春,他们无法体会那个年代的表达和爱情,对他们来说那是一个遥远的、与己毫不相干的年代,荒诞也好,疯狂也吧,只是过去的故事而已。就像三年自然灾害,对于80后而言只是课本上的一个段落一样。
影院里,有年轻人,因耐受不住对他们来说“无聊透顶的电影”而离席而去,或许去游艺厅,或许去K歌了。
陆焉识为什么会逃离西宁?影片中没有交代,但观众可以脑补。且面对组织上来的两位同志,冯婉喻问得很直白:你们到底把他怎么了?刘同志马上反击:这是谁问谁呢?注意阶级立场。一个高级知识分子,一个教授为什么逃离劳动改造的农场,用陆焉识在影片中的话说就是“这次回来就是想见见你们”,这剧台词其实并不像字面意思那么简单,且是非常隐忍的,懂得的人自然懂得,无须多言。
就像对台词要反复斟酌拿捏一样,剧情也是一样。涉及文革的情节,仅占影片的30%,融合了一场追捕,一次夜潜回家,一次撕心裂肺费的离别,一场《红色娘子军》的演出。为了演吴清华而向邓指导员告发父亲的女儿丹丹,最终没有如愿,甚至连战士也没演成,只是一个普通群众。这样的大义灭亲情节在文革中是频繁上演的,毕竟还找到了合乎逻辑的年轻人的私心和梦想。然而,邓指导员的目的是抓到陆焉识,“想演啥就演啥”只是一句搪塞小姑娘的话,不同部门、机构思考问题的出发点和目的不同,他也左右不了学校的决定。
三年后,陆焉识被平反了,回来了,冯婉喻却心因性失忆,不认识他了。女儿为了与陆焉识划清界线,将家中相册里所有陆焉识的照片都剪掉了,陆焉识成了家里的一个禁忌,他客观的影像在这个家里不复存在。对母亲来说,丈夫一直藏在她的心里,还是他走时的样子,还是那么博学,那么优雅,而对归来的真正的陆焉识却不曾相识。对女儿来说,当时对父亲只有憎恨,那个宣教年代教给她的应有的憎恨以及因他而不能饰演吴清华不能再跳舞的憎恨。父亲归来后,长大且成熟许多的丹丹,怀着愧疚想跟父亲说明是她告发的她,终究未鼓起勇气开口。后来,看到父亲对母亲如此用心,如此用情,才脱口而出,说对不起父母,是她告发了爸爸。然而,这一切陆焉识都是知道的,经历了那段艰难岁月的挫磨,一切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是不可原谅的,何况是自己年轻的女儿为了饰演自己喜欢的角色犯的一次错误?
影片还隐隐透露出那个年代晦暗不堪的一面,那个趁火打劫的方师傅。影片隐忍的字句里是用勺子打了冯婉喻,读者在此可以脑补200字,不仅仅是勺子的事。从荒谬挫折磨难中拖着身心伤痕的陆焉识,所能想到的回敬方式也只是拿着一柄勺子前去找方师傅打回来,如此而已,知识分子的愤怒,也只能如此而已。
修钢琴、读信、调和母女关系,陪伴已经不认识自己的爱人去接自己,每个月5号,风雨无阻。是何等样的爱是这个范式的,唯有那个年代翻滚过来的人才能体味其中滋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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