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

暖

北方的供暖季节到了。别人家中开始温暖如春的时候，王老爷子屋里却冷得像冰窖。

王老爷子被暖气困扰可不是一年两年了。小区破旧，暖气管道是很多年前铺设的，早就锈得不成模样。特别是外面的主管道，有的地方保温层都脱落了，露出斑驳的表皮，像生了疥疮的癞头和尚。

表皮功夫不好看倒也罢了，关键是里面锈了，就会有许多废渣堵住管子，从而影响供暖效果。每到供暖季，新小区的人在家里穿短袖衣服都可以，王老爷子待在屋里还得穿棉衣棉裤，否则他的花白胡子就会沾上冻出的鼻涕。

楼上楼下的人家都在抱怨不休。有人出主意说咱们干脆改管道吧！此言一出，多少人跟着附和。暖气费是按照房屋平方算，同样交了钱，屋里不暖和，始终大家心里不平衡。

自己家的暖气片旧了自己找工人换，可外面的主管道需要统一安排，这就必须居委会协调所有住户。

秋风吹落片片树叶，眼看天气就要转凉了。以王老爷子为首的几个人几次申请以后，居委会同意出面了。居委会按照楼层高低、需要用管子的多少计算出各家费用。楼上楼下的人家都同意了，签字交钱以后，居委会就负责联系暖气公司。

这是一个巨大而繁琐的工程。先不说每家的丈量计算贴榜公布，单是计较费用多少，就差点让众人跑折腿。有的人嫌交钱多了问能不能便宜点，有的人上报房屋面积算错了，有的人干脆说觉得家里温度还好，不用改。

整栋楼只要有一家不同意，改暖工程就进行不了。居委会工作人员觉得无所谓，王老爷子可是真着急:自家暖气不热，好不容易有了这样一个机会，怎么着也得把目标实现了。

“谁嫌冷谁掏钱呀！房子不是我的，我是没办法。”对门出租屋里的小伙子竟然明敲暗打。

“你这话说的不对，你租的屋子就联系房东让他改管道。暖气费你出，你住着也舒服不是？”王老爷子在楼道里跟他推心置腹。

“我们打工的，可没那多余的钱！等大家都交了再说。”

王老爷子顾不得天冷了。他裹紧黑棉袄，迈开两条小短腿，楼上窜楼下跑敲门，主动帮助居委会协调工作。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现在你们家的暖气就算是热，毕竟也是老管道了。花上几千块钱改新管道，最起码能享十年福，多合算！”王老爷子说话文绉绉的，脸色因为奔跑而红润开来，花白胡子上蒙着一层雾气。

几经交涉以后，或许是被王老爷子感动了，或许是转过弯来，原本不打算交钱的几户人家都签字同意了。改暖工程如火如荼地展开，看着小区里工人来来往往，铲车、挖掘机“突突”冒烟，王老爷子心里乐开了花。

楼下的水泥路面被开肠破肚，旧管道像发炎的阑尾一样被切除，崭新的PVC管道在小区里安家落户。眼看供暖的日子就要到了，王老爷子下楼遛弯时逢人就打招呼:“今年冬天在家里不用穿棉衣了！”

那天夜里，王老爷子在睡梦中被水流的“哗哗”声吵醒。供暖开始了，空空的新管道在张着大嘴喝水。天刚蒙蒙亮，王老爷子就兴奋地起了床，像个孩子一样从这屋跑到那屋，手不停地摸着暖气片。“嘿嘿，热乎了！”

可偏有一组暖气，像跟老爷子开玩笑似的，一直维持着往年的温度，冰凉冰凉。王老爷子不知所以然，急得围着暖气直打转，看老婆子都有些不顺眼了。

“我找暖气公司去！”王老爷子气呼呼地换鞋，推门出去碰见了对面出租客。听说王老爷子家有的暖气片不热，他竟然显得比谁都急。奇怪，以前这小子可没有这么热心。

“要不我帮你看看？”小伙子进了门，直奔那组不热的暖气。一番敲敲打打之后，到底是年轻人发现问题快:“老爷子，你家这组的进水管阀门没打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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