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在小时候的记忆里有它的样子,一只灰色,围着餐巾的小熊,那时我能把它抱在怀里,长大的我只能把它放在手掌上。更何况现在,它连我的手都不想碰了。
时隔多年,泰迪熊又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我正在用电脑处理上班时没做完的工作。我坚持写完一页再去开门,敲门声一直忠诚地有节奏地响着,有一分多钟吧。
打开门,见到它的第一眼,我几乎没认出来。
“你真是叫我好找啊。”它这么说着,在地毯上擦了擦它的脚,要往里走的时候,我用手轻轻托住了它。
它看向我,“我拿个鞋套吧。”它又看向别处。
此刻它坐在卧室里小小的木板凳上,看看我,又看看我桌上的电脑。
我的熊说:“你现在还在忙你那什么,‘学习’的事吗?”它说这个词带着我爸妈的语气。
“我早就毕业,已经在工作了。”
“哦,所以你找了‘工作’是吗。”它说,“其实我现在也是自食其力了。”
现在来讲讲它的变化吧,我的泰迪和以前大不一样了,它换下曾经的餐巾,穿着一套我都没穿过的正式西服,它没有指头的右臂上戴着一只橘黄色的儿童手表,是它身上唯一颜色鲜艳的地方。
它脚不沾地坐在矮凳上的样子,威风得像面试员工的老资历。
“我只是碰巧路过这里,来告诉你一下我的现状。”它说,“我现在运营着一家上市的公司,每天要做的就是处理文件什么的。”
“闲暇时光我会坐着游艇在海上玩耍,你有自己的游艇吗?有了之后才知道保养费用有那么高。”
他对金融和政治夸夸其谈,一个个镀金的名字在他嘴里像顺口溜一样窜出,将我们的世界做了一个明确的划分。
“真了不起啊。”我真诚地赞叹道。
“当然,”泰迪顿了一下,说,“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它跳下凳子,看了看手表:“现在也不早了,我走了。”
关上门有一阵,我才想到冰箱新买的整鸡,打算做鸡汤的。我赶紧追出去,楼道的感应灯还亮着,我的泰迪却不见了。
再见到它时,它又变了样。花白的胡子粘在它的下巴上,曾经的西服变成土灰的棉衫,还架着一副老花镜。
我伸手蹭了蹭它一长条的山羊胡,竟然直接掉了一缕,它骂骂咧咧的,捡起来,又粘上了。
它沉默片刻,咳嗽两声,又恢复了刚才老气横秋的语调:“过了这么久,你好像都没变。”
“不过两年而已。”我说。坦白讲,我怀疑这是不是它开的玩笑。
但它似乎确实茫然了,它低下头说:“如今时间过得很快,和以前不一样了。”
这时我也想到,它过去从不开玩笑。
不如说,它从前都不会开口说话。我们一起玩过奥特曼打怪兽的游戏,一起过家家,晚上睡不着时我们会讲悄悄话,但一直只有我一个人说。它也没用那两只棉絮填充的小脚走过路。
我感叹道:“你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
“现在你才发现。”
我们两个沉浸在各自的回忆里,好像在看一组相片里不同角度的真实。
“当时我妈真不喜欢你,总说我长大了,你旧了。”
“你迷上别的玩偶了,不是吗?一个动画里的小狗玩具。”
不知道是出于安慰它的心情,还是单纯人的劣根性作祟,我脱口而出:“我还是最喜欢你的。”
然后又补充到:“现在也是。”
我的泰迪熊说:“你要是早说这话就好了。那时我到处开着游艇,每个周六都开。”
“你把游艇卖了吗?”
“没,还在我名下。”
我们又坐了一会,直到它起身向我告辞。
临走前,它问我有没有能给它当拐杖的东西,事发突然,我只找到一根筷子,它接受了。这次我站在门口目送着它离开,那微驼的背影看上去确实老态龙钟。
因为时间已是下午六点,楼道的结构又是那样,它最终拄着拐一步步走进了黑暗处,再也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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