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医疲惫的坐在公交车靠近门,挨着窗口的位置。连续忙碌两天的工作之后,总喜欢头靠着窗最接近人流涌动的地方,他的妻子笑着问他你为什么总是喜欢坐在这个位置,他说,这是靠近生命流动的地方。他守护着生命,她守护着他。
窗外下雨了,小玲看了下时间,拿着一把黑色的雨伞匆匆走下来楼去。
“呀,说好去接你的,怎么自己就跑回来了?”小玲与张医迎头碰上。
张医拍了怕身上的雨水笑道:“雨也不大,再说了车站距离家也不远,跑回来也没事。”
“瞧你说的,看你身上都是水,赶紧回家洗个澡换身衣服。”小玲轻拍去他头上的雨水。
……
饭后张医坐在书房,听着淋淋沥沥的雨声,它敲打着窗户,今夜却异常的令张医心绪繁琐。屋子里静得让人可怕,医院里张医的神经时刻紧绷着,直到现在依旧没能放松下来。坐在书房的软椅上,望向远离书架的右上方的椭圆形的小鱼缸,妻子原本想养几条美丽的鱼,可在张医的坚持下,鱼缸里仅仅养了两只麝香龟。
或许这房间里的三个生命体,此刻都在领悟生命的美好。正当张医睡意袭来,只听见门外咚咚咚的敲门声。“请进!”只见张医张着嘴说道。门却纹丝不动,张医清了清嗓子,提高音量说道:“请进!”门仿若一个傲娇生气的小公主,对他爱搭不理的样子。
张医脸带愠色,略有急促地走向门,打开门只见屋内空无一人,难道是自己出现幻听了吗?
张医大声的喊着“小玲,小玲!”没人应答,张医不免心中慌了起来,可找遍屋内所有房间,每一个角落却不见一个人影。张医急忙回到书房拿起电话,拨通了妻子的电话。“你在哪儿?”他略带哭腔的问道。
“见你在书房没去打扰你,我和张姐一起来商场买东西呢,咋啦?”因为传入张医耳朵时声音已经嘈杂着辨别不出字音,虽然没有听清妻子在干嘛,但是声音已使得张医静下心来。他走出书房在客厅的沙发上等待着妻子回来。
一闭眼,黑暗将他吞噬,霎时间身体没有着落的地方,好像堕入虚无的空间,即便奋力挣扎却是更加深陷其中。手术台上没能抢救过来的病人,那还带有温度的尸体和你我并没有什么不同,那亲人的泪水,也无法像影视中那样奇迹般的唤醒一个到达彼岸的人。从医将近十年,早已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可总是难以将自己从死亡,悲伤混合的泥沼中挣脱出来。曾经有想着换一个行业,可对于生命的敬畏是他力量的来源。
张医坐在沙发上深深地苦思着,今天已经被发病危通知书的小女孩突然问自己“叔叔,真的有天堂吗?”望着小女孩清澈的眼眸,灵动闪烁,张医一时不知改如何回答,这小女孩明白什么是死亡吗?还是说她现在尝试着明白。
从小被教育不应迷信的我,撒下一个谎:“有的,善良可爱的人到最后都会去那里。“
“那~我能在那里遇见我的妈妈吗?“她天真快乐的问我。
“会的,一定会的。“一时哽咽的我,硬笑着哄骗着小姑娘上了病床。
张医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自己行医十几年,面对年轻生命的逝去自己终究难以“铁石心肠“。回到科室,深吸几口气,双手撑在办公桌上,稍微平复了一下之后便匆匆忙忙再次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
冬季的到来,近期冠心病的患者逐渐增多,隔壁科室的朱医生连续好几天没能回家。早上晕倒在办公室,被同事抬到休息室让他好好休息。医院去年改进了医生休息环境设施,这在一定的程度上让我们工作环境得到了保障。
回到家中正和妻子说起今天遇见的事,她在厨房忙碌着只是简单的附和了几句。张医疲惫的坐在沙发上,不禁回想今天的一切。眼角湿润的他,慢慢闭上眼。等他自己醒来已是晚上九点,只见妻子坐在自己的身旁低头做着自己的针线。见他睁眼,自顾自的说道:“今年因为妈的病手上的活儿搁置得太久了,入秋时总说着给你缝制几件衣裳,可总没抽出时间。”
张医望向妻子笑了:“没事,往年的还可以穿。”
“醒啦,那你去洗个脸清醒一下,我去把饭菜热一热。“说话间,她已经起身走去厨房。
望向镜中的自己,总觉得自己老了好几岁,张医揉着自己脸上的那几块肉,皮肤粗糙了不少,不像在大学期间时刻懂得保养一下了。简单的用手捧着水,直面用力揉搓着脸,这样简单的方式应该也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一门手艺。
三菜一汤,张医吃饭总是十分的迅速,她也习以为常,张医吃完之后,就喜欢坐在位置上望着自己的妻子,这是他难得的可以用心看自己深爱的人的脸的时刻。这是安静的,也是幸福的。
“小玲,我们去领养一个孩子吧?”张医试探性的询问一下妻子。她依旧安静的吃着饭,没有作答,这是两人心中的疙瘩。
饭后,时间早已催促人们入眠,两人一起洗漱完餐具后,女人依靠在男人的怀里,思考着男人刚才的话。孩子的问题仿佛成为了我和它之间的魔咒,如果不能坦然的面对这或许会成为一道无形的屏障横亘在两人的中间。
张医没想太多朱医生的话,或许是他没有休息好,倚靠在医院的白墙上,总有一丝丝的凉意沁入身体。无力与绝望漠然地种在了张翊的心中,望着医院的吊灯,张医心中无比的惆怅,或许是在朱医生身上看见了他的影子。一股酸意涌上心头,生命的奇迹与脆弱总是一次次在这里上演。
“张医,怎么在这里发呆啊,主任刚才还在找你呢。”李护士拿着记录表匆匆走过。
张医一下子回过神来,望着来来往往的病患与同事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失态。深吸两口气之后便走向主任的办公室。张医抬手看了一下手表,已经临近下午三点,今天的患者比以往少了一些。
见门开着,他还是礼貌的敲了几声门,主任头也没太的说了一声“请进,小张来了吧,你先坐一会儿,等我忙完。
”张医有些拘谨双手放在膝盖上“没事,主任你先忙你的。”
坐在会客的沙发上,桌子上还有一杯冒着水蒸气的茶应该是才送走一位客人。空气有些沉闷,主任穿衣总喜欢将扣子扣满,将自己的身体完美的塑形出来。这也是领导的一种威严,张医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听说,你和朱医生关系不错,最近也走得很近?有这回事吧。“主任意味深长的说着,一句句话语有着极强的穿透力,想着应该是会议上不断的演讲练出来的。
“还行,这段时间患者有点多,总是一起商讨患者的情况。“张医一听见朱医生就猜到这场对话明讽暗喻太多,但无论怎么说核心就只有一个希望自己在一个月以后的副院长评选中能够站在自己这边。
“是吗?关心患者虽是医生的职责,但也别忘了自己除了是医生,还是丈夫,儿子啊,整个家都抗在我们自己的肩上啊。“这话一下子戳中了张医的软肋,自己当初选择医学专业,虽有救死扶伤的想法,但是自己也是贪图医生地位高,福利好啊,只是现实过于残酷而已。
主任起身接了一杯水,递给张医,顺势坐在傍边。这不由地让张医浑身不自在,想着尽快脱离这里。主任凑近对张医说道:“你来医院也有些年份了,职位早该提提了,你那点薪资怎么够呢,现在的年轻人就应该有升职加薪的拼劲对不对,不过即便是这样,我们也应采取“正确”的方式来获取。“正确这一词,主任在口中延长了几秒,想一把利剑插入张医的胸膛。
“是的,主任你说得对。我们是应该用正确得方式来获得。大家都是明白人。“张医举起主任递过来的那杯热茶,这茶横亘在两人目光相聚的地方,喝了一口如酒一般助长了张医的底气,“主任,还有病人等着我,我就先走了。”张医起身,主任随即站起与其握手,笑了笑。张医急忙走出办公室长舒一口气,但主任的笑却让张医觉得异常诡异。
张医下班后站在窗口不停的吸着烟,一缕缕烟雾缭绕,他微眯着眼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如果小玲看见了一定会责怪他总是这样伤害自己的身体。约摸半小时,张医的手机铃声响起,一下子将他拉回现实。他急忙掐灭几乎只剩一个烟蒂的烟头。
一看来电显示是自己妻子打来的,“小玲,怎么突然来电话了?“
“什么?朱医生来了?……我马上回来,哦哦,好的,我顺道去菜市场买些菜。”张医挂断电话,拿起外套,匆匆拉上房门。一路上,张医对于朱医生的到来感到十分意外,或许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勇气与决断。
等他回到家里,只见朱医生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综艺节目,一听见门响便立即起身迎接了过来。这是猎人与猎物之间的较量,一切都还在静静地等待最好的结果。张医热情地握着朱医生的手说道:“朱医生,你看你,来之前也不说一声,让你久等了。”小玲接过张医手中的菜走进厨房。
“哎,也是一时兴起,你看你也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又在医院加班了吧,我来也是想和你谈一谈,不然也不会坐在这里等你了。”朱医生神情有些焦灼,略带哭腔哽咽道。
张医这段时间心神不宁,自从朱医生上次来家以后,张医对自己的选择产生了犹疑,自己到底该如何决定这样的一个问题。在医院的小花园里,在小区的绿茵草地上,还是在公园的湖边走廊里,世界仿佛只有他一个人似的,漫无目的,没有起点与终点,堕入了一个没有时间和空间的地方,奋力的追寻与反击显得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这天,晚饭过后,张医拉着小玲的手说去附件的公园散步。一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这令张医着实有些惊讶,自己每次下班路过这里时,几乎没有什么人,没相到这个小小的公园承载了这么多人的休闲娱乐。
“你说,朱医生与主任之间谁更好呢?“张医平视前方,不知是在望人还是在思考自己提出的问题。
“朱医生,知书达理有修养,高学历也有技术,可以说未来可期。“小玲沉思了一会儿,接着说道:”然而主任就不一样了,资历老,医院有关系有人脉,人品是差了一些但好在对待工作还是上进的。“
“是啊。”张医不由地感叹一声,自己更加的迷糊。
小玲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两人好久没有这样一起散步。家里实在是冷清,难得和张医一起走在人流之中享受万家灯火的烟火气。两人在一家烧烤摊前驻步,想着自己也是好久没有吃过自己喜欢的小龙虾,两人在凉棚外围的一张桌子坐下,点了三斤小龙虾,外加四串羊腰子。这一刻两人觉得是多么的难得,张医依稀记得两人差不多两年没有这样自在的一起相处了,自从母亲死后,没有孩子就一直成为横亘在两人世界的巨大的马里亚纳海沟。
回到家中已近深夜,每当过于安静的环境总是能刺激两人敏感的神经。匆匆洗漱过后,张医便自顾自地回到了书房,小玲也就自己回屋里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等小玲醒来准备为张医做早餐时发现他早已留下纸条去上班了,留给小玲的只有这房这冷清的空气。正在这时,小玲想着或许可以找朱医生的妻子谈一谈,或许能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便拨通了电话。电话一直响着没有人回应,只听见播报,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小玲反复拨打好几次,可依旧是在通话中,心想可能是人家不愿意见我们。想到此,小玲计划还是亲自上门或许好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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