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一剑

作者: 糯米团子薏仁茶 | 来源:发表于2022-01-23 11:47 被阅读0次

    公子的剑在那场大雨后生锈了。

    我着急忙慌去找他,他却无所谓,跟我说:“小齐,把这剑扔了吧。我此生,再也没有机会用它了。”

    这剑是崀山宝物,公子当年上崀山学艺,是老宗主亲手将宝剑从宝阁中奉出,交到公子手里,嘱咐公子,济世安民。

    不过时隔三年,却已物是人非。

    三年前,公子学成下山,意气风发。

    1.

    彼时,他不过18岁,翩翩少年,我骑着马追在公子身后,抬头看到的是飞扬的背影。那时候,公子可是京城中,最为炽手可热的人物吧?

    五月京城,已微有热意,公子回京后直奔昭阳王府,马上一左一右挎着两只京郊山里射来的野鸡,说是要给昭阳王世子妃补身子。这位姑奶奶与公子一母同胞,公子在家最怕夫人,其次就是姑奶奶。

    我径直回了侯府,府里已有小厮等在门房,收了公子的包袱,直直引我去了主院夫人处。

    “小齐见过夫人,公子此行一路顺利,回京后先去了昭阳王府,即可便回府。”我跪在夫人面前,却迟迟没有听到夫人的声音。

    我不敢抬头,确定到夫人身边冯嬷嬷说:“公子这三年可有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

    “公子每旬一封家书从不曾拉下,在山上所见皆为师兄弟,每日所做皆为习文练武,不曾与外人接触。”我恭敬不已。

    夫人缓缓开口,不过是内宅妇人,却让我感到喘不过气:“通儿此番回京,一是要进军营襄助父兄保家卫国,二是迎娶贵女绵延后嗣,房中自然得干净,你可明白?”

    我心下一凛,忙不迭俯首称是:“公子学艺为上,小的不敢让旁人打扰,这几年公子身边并无纷扰,请夫人放心。”

    夫人看了我许久,我默默不敢抬头,只觉得时间过去飞快。

    “那便好,你伺候通儿已有八年了吧?”

    “承蒙夫人看中,小人自八岁起就跟着公子,已是八年有余。”

    我回到院中的时候,感觉背后一身冷汗,虽摸不着头脑,到也算是勉强应对。

    刚进院门,就听着公子唤我,原是山上带来一块墨石,打算献给老爷,现在找不到了。

    我把行李收拾齐整,再把公子要送给各房的礼物备下,等一通忙完已经是华灯初上。

    夏初的夜晚还是略有凉意,公子喊我给他温壶酒,我给他在酒里掺了不少水,公子喝一口便知是被我戏弄,举着崀山剑就说要把我砍了送去喂狗。

    刚说笑呢,门口传来呵斥声。

    是夫人身边的明鸢,说是来给公子送吃食的。

    当晚我在夫人院里跪到天亮,公子晨起的时候没找着我,还在发脾气。直到来了夫人院里,才看到快要虚脱的我。

    公子跟夫人吵得极厉害,被罚去了祠堂跪着。

    我终于撑不住晕倒,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发卖出去,还是肮脏下贱的场所,清白已是不在。

    崀山上三年,公子刻苦不怠,我也是拼了命地学艺。寻常迷药奈何不得我,更何况鸨母打量我一弱女,且是虚脱昏迷,更是没在我身上用什么迷药,以至于我冲进厨房里抄起牛刀的时候,没人能阻拦我。

    院里的龟奴都是横练的硬功,也大多是三脚猫的功夫,我提着牛刀砍伤了好几人,没费多少力就出去了。

    逃出去后,我深知侯府已是不能回,身上也无分文,还有一身伤。四下里只感觉一片茫然。

    2.

    我找了个角落囫囵带着,脑中一片空白。

    深夜时分,华灯熄灭,街上只剩更夫和巡防营的官兵,我练过功夫,轻而易举避开他们,摸进成衣铺子给偷了两件男子衣服,且把牛刀押在铺子里,权当是我付的物资。

    黎明之时,我随人流出城,一路向北而去。

    在北地,有公子的幼年好友,镇北将军家的小少爷,当初在崀山时,小将军时常与公子切磋,我也陪练过几招,颇得小将军赞赏。

    北上之路十分艰难,我原想着怕是要翻山越岭,没想到还要走过大片树林。

    我迷路过一次次,终于在一个又一个村子之后,看到了椋州城,彼时已是过去半年。

    途中我无傍身银两,只能沿途找些农庄,若是主人家心善,给我做点零工,倒是能换几天吃食零用。或者饿个几日在林子里找点野味果子,或者在水里找点鱼儿虾子。中毒过机会,熬也熬过来了,我一边感慨自己命大,一边盘算怎么进城。

    我是被侯府发卖出来的,身籍文书还在京城,怕早已成了贱籍。

    在城门口的茶摊口子坐着,瞅着城门只觉得胸闷。

    谁料茶摊的小子以为我是间谍,想要偷摸入城,悄悄地就去城门口报告了官兵。

    我怎么都么想到我居然会是被押解入城的。

    当晚我被吊在囚室里,身上鞭痕还淌着血,我嚷嚷着要见小将军,行刑的官兵见我油盐不进,倒是真的去找了小将军。

    萧恒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终于没忍住大哭出来,他才知这是抓错了人。

    我狠狠睡了两天,这才些微缓了过来。

    “小将军,容我在军里某个差事吧,不然我老想着京城那些事,每想一次,都觉着撕心裂肺。”萧恒后面来看我,带了我们在崀山上常做的烤野鸡,还撒了点北地特有的青椒面,我对他说,“我这条命就是公子救的,从我记事起,我就是扮着男装跟在公子身后,我都没把自己当成是女子,凭什么连我都防?”

    说着我就觉得委屈。

    萧恒没说什么,看我吃烤鸡都没什么动力,说:“你不如扮男装去前锋营吧,我着人去打个招呼,你随着去军中跟着打打匈奴。虽是苦点,但是营中将士皆豪爽,你功夫又好,打两顿都能服你。”

    我说这样也挺好。

    3.

    我化名齐光进了前锋营,如萧恒所说,营中将士皆是好汉,开头几天虽是不太熟,倒也相安无事。

    我年纪小,身体还没怎么发育,萧恒的医官为我把脉只说这女子的身子已是再也不中用了,我才发现不知何时就已被灌了猛药。

    军中男人们都不洗澡,那味儿直冲天灵盖,时间长了倒也习惯了,只觉得自己也一身子馊味。

    前锋将军从萧恒处知道我从崀山学艺而来,对我颇多照拂,起码我还能隔几天洗个澡,也有自己的营房。开始将士们皆不服,我打了两三天,现如今一个个倒也不再阴阳怪气。

    进前锋营的第十日,匈奴骚扰王家沟,抢了不少物资,还抓走不少姑娘。前锋将军点了几个好汉去,我也在内。一路策马出关,我才知道这世界原是如此广袤,北关外的沙土地远比我在军营中看到的,更深远,一路上除了风声就是马蹄声,直到看到匈奴人的战旗,心才提起来。

    厮杀的快感远比我想象的痛快,本就是有深仇大恨的人,我又将京城带来的恨加诸于他们身上,下手更是残暴。

    他们一路快马,着急回城,所以倒也没时间欺辱姑娘们。不过正是带着一票姑娘,所以速度慢了不少,被我们截获。

    前锋将军原是要送姑娘们回王家沟,但是几个女孩子皆是不愿,一是王家沟三不五时就会被匈奴袭扰,二是即便完璧回家,也终将被父兄不齿,视为家中耻辱。

    我心下不忍,恳请前锋将军带他们回军营,日后再护送回椋州城。

    这差事落在我身上,临行前前锋将军托我将军书战报和谍报捎带回去给萧恒。

    萧恒将姑娘们都安置下来,挑了绣技尚可的二人去了秀坊学艺,另两人送去州台府上,当侍女的差事。

    我不想闲下来,只待了三日便提出要回去营中。

    萧恒给了我京城寄来的信。

    信上说:抱歉,珍重。

    我将信烧了,对着萧恒拱了拱手便走。

    边境风沙苦寒,风沙却能将人的心磨平,我贪恋北境的狂风与飞沙,却不知道是真的热爱,还是想要逃避。

    4.

    在北境两年,我抽条了不少,立下了不少军工,倒是攀上了百夫长的位子,手下有了一批实诚人跟随。

    那日前锋将军着我带人去王家沟探路,我们一行十人到沟子的时候,只看到满地尸体,血早已凝固,看来已有三五日,而我们上次巡视到此,不过才十来日光景。

    我叫两人回去禀报,带着其他人朝更远腹地而去。

    却没想到匈奴狡诈,在王家沟外三十里的地方埋伏我们。

    剩下八人或死或伤,两个身量纤细的,在我们的掩护下回去报信,四人身死,唯有我和李二火被擒。二火身上有多处贯穿伤,若是被生擒,恐怕不过两三日光景。

    我开口说:“把他留下,我是营中军官,够你们将军拿来换了,他已经重伤,活不了了。”

    我说的匈奴话,在崀山上我就感兴趣学了不少,当时公子还笑话我学这些有何用,现在可不就用上了。

    还好这两年在北境没少学。

    匈奴熊人一看我讲匈奴话,还当我是什么位高权重之人,麻溜地把我捆在马上,饶是没给我自尽的机会。

    我在匈奴营房里受尽十八般酷刑,意识清醒的时候几乎没有,我都数不清在这囚室里过了多少个日日夜夜。

    直到后来匈奴人发现我的女儿身,那是我最为耻辱的一天。

    这事过后没多久,在我昏昏沉沉之间,我听到了萧恒的声音,他在叫我名字。我惊觉我是赤身裸体,想要找些东西遮住自己。

    他把我箍在怀中,嚎啕大哭,我吃痛,这才发觉我已经回了椋州城,身上已是穿着齐整,还有药香。

    5.

    这之后我就再没回前锋营,日日将自己缩在房中,唯有送饭的婢女。

    是当日我从王家沟带回来的一个,如今嫁了萧恒手下一个千夫长,男人在外领兵,她听这个大肚子就在将军府中给打下手。闲来无事,便自告奋勇来给我送饭。

    她每每来,都絮絮叨叨,说感恩我救她出来,说感恩萧恒允她与男人成亲,说萧恒当时带领万人铁骑如何勇猛大杀四方。

    我从没有回音,只将自己封闭在小小世界里。

    直到公子来了。

    北境的冬天十分漫长,我等啊等,等了好久,还没有等到花开。

    却等到了公子。

    他披着狐皮大氅,冲进来的时候,我就觉得眼睛酸疼得紧。

    但是,像我这样的人,连进入他的视野,我都觉得自己不配。

    我努力把自己藏在更加角落的位置,希望他不要发现我。这个房间就这么大,大到一眼就能看完所有的角落。

    公子的泪水落在我的肩上,而我在公子的怀里只觉得愈发寒冷。

    我这么肮脏的人,脏了公子的眼,脏了他的衣服,我的存在都是脏。

    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我如同当初逃离京城那样,从将军府逃出,顺便从库房里摸了一套夜行衣和两把匕首。

    椋州城少了个齐光,黄沙漫天的北境荒原多了个杀人如麻的鬼魅。

    6.

    大战在我到椋州城的第三年打响了,公子在北境做了参将,就在萧恒身边,两人骑马的样子,若放在京城,当是世家贵女们追捧的对象吧。

    我远远在绿洲丛林里,看大部队行进,方向王家沟以北,大约是我曾经被掳之地。

    两军对峙数月,从春暖时节,耗到酷暑,期间大小战役数十次,终究还是没有打下所以然来。

    朝廷的和谈文书却到了。

    我亲眼看到公子和萧恒在主帐外摔烂了炊夫的锅。

    当夜,鬼影在匈奴人的营地里穿梭,我一把火烧了他们的粮草库,又顺了点菜油浇在兵器房里,趁乱摸进副帐,砍了军师和二副将的头。

    黎明破晓时分,匈奴那边的动静才算小了点。

    我提着头走进军营时,门口的一个戍卫是二火。

    “二火子,好久不见,我要见萧恒。”

    二火看我的表情像是在看鬼,又看我手上提着两个浑圆的东西,吓得连滚带爬进去通报。

    萧恒和公子一起来的,跑着来的。

    我将手里的东西丢他们面前,说:“别让这帮畜生活着回去。”

    从来不曾想,我再见公子时,竟是这样不哭不闹,气定神闲。说完我转身就走,公子追上来,让我回去。

    我说:“我早就死了,现在不过是一律孤魂,公子若怜惜我,不如灭了匈奴,给我报仇吧。”

    他又何尝不知,我的仇不止来自匈奴,也来自京城。

    我无法迁怒与他,就只能在杀敌一事上孜孜不倦。

    当晚我还是留在营地,将士们在准备第二天的冲锋。

    我坐在营地门口,打磨陪伴我一年的匕首。这把短刀见了太多血,如今在月光下,透出隐隐的凶光。

    二火给我端了碗肉,坐在我边上,犹豫不决。

    我瞧他一眼:“说呗,何事?”

    “百夫长,哦不,齐……唔,谢你曾救过我。”借着月光,我看他耳根泛红,不觉好笑。

    “无妨,既要谢我,就杀了他们。”

    “好……”

    我不愿说话,二火也不知该说什么,只默默陪我。

    我在营地前一夜无眠,这一夜兴奋地让人睡不着。

    次日清晨整军完毕,我仍然一袭黑衣混在其中。

    那天的王家沟,血流成河,敌军二副将和军师双双被斩,有无充足粮草,军心早已涣散。

    我在其中杀得起劲,待到班师号角吹响之时,我一如之前,悄悄离去。

    没想到刚走出不到两里地,就看到公子在前头等我。

    他把崀山宝剑给我,说让我用这把剑杀敌,必定更加无影。

    我踟蹰没有接,他说:“既不肯收我此剑,就随我回京,我身旁没有你护卫,总是感觉危险,你护了我十二年,便再多护我几年吧。待我功成名就,我帮你灭了匈奴,端了长安侯府。”

    我抬头看他,那可是他的本家。

    7.

    大军班师回朝,萧恒和公子走在最前,我骑马落在公子侧后方。

    众人纷纷指点我,像是在说这个黑布遮面,一身墨色短打究竟是谁,居然能走在如此靠前的位置。

    我随公子重入侯府,这里一草一木皆与三年前别无二致,只是我已不是曾经的我。

    公子每日天不亮就要进宫,或是去兵部做事。我时常无事可做,就留在公子院中整理四方军报。

    因是公子吩咐,底下的婢女小厮不敢对我怎么,只是毕恭毕敬,或是当我不存在。

    某日我在院中看兵书,恰好夫人来,四目相对,我竟然对她已是没有恨意。

    夫人保养得体,依然美艳,看到我之时,显然差异。

    她不假辞色:“天南海北你都能重回通儿身边,当真是好手段。”

    我恍若未闻,复又低头看书。

    她见我无动于衷,像是受了什么奇耻大辱,冲过来想要打我。

    我这几年日日在刀剑舔血,后宅妇人的动作我又怎么躲不过。

    “大胆!”

    我伸手带上面巾,跳上房顶就走。

    晚上我躺在房顶喝酒,公子四下没找到我人,直直冲去住院找夫人对峙。

    “我没走,如今她再也奈何我不得了。”

    我倚在夫人房门口,手里酒碟里的清酒纹丝不动。

    公子事后笑我胆大妄为,不过好在夫人再也不敢来为难我。

    公子这些年在朝中稳扎稳打,不多时就手握了重拳。

    却没想到败在了来自北境的一封书信上。

    8.

    京城下第一场雪的时候,一封来自北境的信,飘然而至到君王案前。

    上面细数了萧恒和公子的罪行,说两人里通外国,假造胜战框瞒君上,公子身边养一暗卫会说匈奴话,女扮男装潜伏多年。桩桩件件竟是仔仔细细。

    公子和小将军落了天牢,我摸进宫中找到了所谓的书信,拿到天牢给两位看过。

    公子仰天,直直喷出一口浓血。

    我看到信的末尾有一个标记,这个标记我曾见过,是二火。

    公子着我去一趟北境,找前锋将军。

    这一趟我走了不过十日,日夜兼程跑死了五匹马。

    我摸进二火的营房,他知道我会去找他,他在等我。

    “你为什么又要去京城,在京城受的伤还不够深吗?”

    “哪些权贵之人能有几分真心,他们能真心待你好吗?”

    “你留在北境,我们远走高飞,我带你去西北戈壁,听说那里的牛羊最美。”

    我说:你知我是女子,在匈奴的囚室里,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他的话戛然而止,他静静看我,突然嚎啕大哭。

    他说:“他们说你是被长安侯工资欺辱的。”

    他说:“他们说你是长安侯公子送给萧恒的玩物。”

    他说:“他们说若能帮他们搞死侯公子和萧恒,他们便救你出来。”

    我说:“你不过信了你想信的东西。”

    他们是谁?我不用问都知道了,谁有能力时常与匈奴联络?谁有能知道二火与我关系密切?谁有能力探查到二火是朝廷安插在北境军中的密探?

    我提着崀山宝剑,站在前锋将军面前,他自服了毒药,用匈奴话说,他终于要回家了。

    当我再风尘仆仆回京城搬救兵的时候,天牢突发时疫,萧恒身死,公子虽救回一条命,但用了大量猛药,伤了筋骨,日后再也不能站起来了。

    9.

    下崀山的第三年末,京城连绵下了十多日大雨。

    公子的剑在那场大雨后生锈了。

    从未有过,及时行水路连日泡在水里,也没有锈过。

    崀山潮湿,宝剑从寒泊中炼出,经淬火,历冰寒,才得此锋利坚硬,又怎会生锈。

    公子说:“小齐,把这剑扔了吧。我此生,再也没有机会用它了。”

    我将宝剑藏起,眼看公子开始精谋算计,开始结交党羽,开始培植亲信。

    他已经不再信任任何人,包括我。

    我是他手中的利剑,却也是无法预料的一枚炸弹,他轻易不再叫我做事,我虽没有差事也从不过问,却也知道公子在谋划什么。

    他终究变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人,也忘了崀山上济世安民的训诫。

    原来生锈的不是宝剑。

    我带着宝剑离开。

    走遍四境八方。

    每到一处,我都感觉到各地隐隐暴动的影子。

    我像是游离在世上的影子,看着朝局变化,十年沉浮。

    公子终于坐上那个位子。

    世人皆说新帝虽身有残疾,却胸怀家国,宏图天下。

    10.

    在公子的寝宫中,他招手示意我上前,像是小时候安抚因为练功太累而哭闹的我那样,揉搓我的头发。

    他说:“小齐,你看,朕灭了匈奴,灭了侯府,灭了所有曾欺辱过你的人。朕做到了。”

    我说:“恭喜公子。”

    他说:“大胆,朕已是天下之主,你当恭敬。”

    我说:“陛下心中雄韬伟略,公子心中只有百姓。 小齐只愿追随公子。”

    他没有接话,久久不言,末了唤了太监来上了一壶茶。”

    他说:“留下吧,留在宫里,你且看朕如何扫平天下。”

    我说:“陛下觉得给我什么位份合适呢?”

    他说:“妃位,贵妃,又或是皇贵妃。这偌大的皇宫,难道还没有你的一席之地吗?”

    我说:“小齐的位置,当在百姓之间。陛下四处征伐,又曾想过百姓。”

    他说:“朕收复四境,又何尝不是为了百姓?”

    我向他拱手作揖,饮了面前这杯茶水,我说我要离开。

    他拦不住我,这世间已无多少能拦住我的人。

    只是没想到我才到宫门口,便喷出一口浓血。怎么能想到,我以命相托的公子,竟然会喂我剧毒。

    是啊,他已不是公子,他是陛下。

    11. 终

    他将我囚于皇宫后山之巅。

    因着剧毒,我废了一身功力,只能日日与药石为伍,连多走两步路都觉得费力。

    他若不去后宫,就会来山上与我一起。

    这几年良药名医流水一样进了宫,他已和常人无异。

    那日他在我身上耕耘许久。

    末了他说:“小齐,给朕一个孩子,朕立他为太子。”

    我说:“陛下忘了,我幼年之时,在侯府,就服了猛药,此生再也不是完整的女子。”

    他说:“还真是太久远了。”

    后来,他逐渐不再来了。后宫有了皇后,也有了三宫六院的莺莺燕燕。

    我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终于在他天命之年,在他破了遥远大路上富庶的欧罗巴城之时,我终于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往日的一幕幕在我眼前如走马灯般走过,我只想回到崀山之上。

    那时候的公子一心学艺,那时候的我只想追随他济世安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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